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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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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昱白好久没有睡过如此扎实的觉了。

    醒来时,只觉得恍如隔世,胸口处也没了先前大石压着般的沉闷感。

    “公子,你醒了?”

    朝梧刚推门进来,便看见他坐在床边,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神色。

    睡久了,脑袋难免昏沉。

    沈昱白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按着眉心,乌黑的长发自肩后滑落垂在胸前,越发衬得肌肤冷白如玉。

    朝梧倒是头一回见到如此俊朗的公子。

    若是少爷能熬过那个冬日,想必也会是眼前这般霁月清风的模样。

    “您已经昏睡了好几日了,夫人说,能醒过来就是大好了,再喝几副汤药,公子身上的旧疾便能清除干净了。”

    她将熬好的药放在桌上。

    又取下衣桁上的衣裳,披在沈昱白的肩头。

    正要转身时,被他叫住了:“冒昧问一句,你家夫人可是姓姜?江侯府的人,是不是来过?”

    “公子猜的没错,这里正是姜家的厢房。”

    见朝梧应声回头,沈昱白的耳尖子微微泛红,匆匆避开女子的视线望向另一边的墙角处。

    有些失悔自己的话,问得过于直白。

    生怕叫人看穿了那点心思。

    朝梧谨记夫人的嘱托,又道:“只有我家夫人来施过针,侯府那头应是不知道的。”

    “嗯”

    沈昱白点点头,眼底的失望快要关不住了。

    或许一切都是梦境罢了。

    可掌心处分明还残留着那温软的触感。

    那是不敢跟旁人提及的黄粱一梦,他细细抚摸着手掌上的纹路,只觉得有一粒种子在那里扎了根。

    恐惧、酸楚、患得患失

    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如此晦涩难辨的滋味。

    用过膳和汤药后,沈昱白本想去找姜夫人辞别,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朝梧却说:“夫人一早便和二姑娘出门了,一时半会怕是回不来的。”

    她将早就备下的方子,和几副抓好的草药转交给沈昱白。

    松鹤斋门前花草凋敝。

    衔冰守在院门口,见沈昱白毫发无伤地回来了,背过身抹了一把泪,然后将他迎了进来:“二爷,您没事就好。奴婢替您守好了消息,没人知道您这几日出了府。”

    他自嘲般地笑笑。

    当然不会有人知道,怎会有人在意一个庶子的死活?

    走着走着,衔冰忽然停下了脚步,咬唇道:“您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老夫人那头自作主张要推迟婚期,柳家人气不过,找媒人解除了两家的婚约。”

    衔冰原以为二爷听了这个消息会暴跳如雷,抑或是愁眉不展。

    可沈昱白也只是微微顿了顿脚步。

    波澜不惊道:“我知晓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

    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后,他忽而觉得灵台一片清明,复仇也不止一个法子。

    在这龌龊不堪的地方待久了,渐渐连本心也要守不住了。

    可惜连累了柳家的姑娘。

    沈昱白紧紧抿着唇,心中的愧疚久久难平,这是他欠柳家的债,来日定要偿还。

    刚过了一更天。

    红袖洗漱后正想歇下,寝房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是谁?”

    她将衣裳重新穿好,急匆匆地摸了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在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红袖吓了一跳:“大爷,您怎么有空过来了。”

    沈晏清幽幽地站在那里,神色阴郁:“惊扰你了那我先回去了。”

    他的眼下泛着青紫,走路也一瘸一拐的。

    像是被人打过的一样。

    “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红袖扯着他的袖口,牵到桌前坐下,秉着烛台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势。

    随后从斗柜里取了活血的药油,在掌心处抹开后,万分小心地点涂在受伤的部位,搓揉的力道也是轻重得当。

    “明早妾身再去煮个鸡蛋,给您热敷一下,兴许好得快些。”

    沈晏清因疼痛而微微皱起的眉头,又因听了这温言软语,稍稍缓和了些。

    若是换作苏婉容。

    心疼归心疼,还是要摆出一副训斥人的模样,问他今日去了哪,因何故跟人打架。

    可很多时候,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等着满腹愤懑不平慢慢消解。

    上完药后,红袖仔仔细细地净了手,一刻钟后,端着一壶黄酒跟小碟蚕豆回来了。

    “妾身这里也没什么好酒好菜。”

    “大爷将就着吃一口得了。”

    她端起酒壶斟了两杯,腕上的银镯朴素过头了。

    即便沈晏清一言不发,她还是端起酒杯举了起来:“若不嫌弃,妾身愿陪大爷小酌一杯”

    红袖的目光皎亮澄澈,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好。”沈晏清鼻头发酸,捏着酒杯一饮而尽。

    这才发现黄酒还是温过的。

    一杯下肚,身子骨也跟着暖和了起来。

    他忍不住开口关怀道:“你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院里的婆子没有倚仗着资历欺负你吧?”

    红袖轻笑摇头。

    比起在苏府的日子,这里简直是人间天堂。

    虽然日子是拮据了一些,但衣食起居也是按照府中的规矩来的,不曾短缺。

    她从不和侯府里的人打交道。

    每月的例银也是能省则省,盼着有一日侯府落魄了,她还能凭着这点积蓄过活下去。

    这不争不抢的淡然模样,倒是让沈晏清生起了几分怜意:“等申爵的折子批下来了,往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我会”

    本想承诺些什么。

    可他想到,自己轻许过的承诺太多太多了,却没有一个是能兑现的。

    便闭口不言了,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

    姜昙没死。

    一旦接受这个事实后,他觉得身上背负的孽债也轻了不少。

    但她本是自己的。

    沈晏清有些醺醺然了,撑着额头思忖了起来。

    若当初不曾在边关写下那封诉尽衷肠的书信,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他会带着至高无上的荣耀策马而归,与姜昙过起举案齐眉的日子。

    算算时间,或许二人的孩子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

    可如今,他一无所有。

    想到此处,沈晏清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红袖,给我生个孩子吧。”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将黯然失语的女人打横抱起,顺手拨下了两边的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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