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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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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前,她嫁到侯府,成为沈晏清身侧的女人,也自然成为了自己的眼中钉。

    可一次家宴上的偶然相遇,却让他对姜昙刮目相看。

    她和沈家人不一样。

    生于簪缨世家,又是嫡亲血脉,骨子里却没有半点的骄矜自恃。

    可这样一个挑不出任何错处的女人,却死在了沈晏清的手下,为何命运总是这般不公?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沈昱白提起枪,朝着那个已经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的人走去。

    男子缩在墙角抖如筛糠,磕巴道:“我、我娘子和孩子,还在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请您饶了我这一回吧我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娘子,孩子。

    沈昱白有些犹豫了。

    即便是对面那个十恶不赦的苏家走狗,在这万千世界中,也是有一盏灯火为他而留。

    而自己呢。

    生下来便是没有母亲的孩子,靠着乳娘的一口奶勉强活了下来。

    就连父亲,也不曾来探望过他一眼。

    他早就知道,自己唯一还活着的理由。

    不过是因为府医一时心软说的那句:“活不过十岁”罢了,沈老夫人这才留了他几年,没有痛下杀手。

    一个命不久矣的庶子,是没有任何能力去与沈晏清争的。

    也没那个心力为亡母报仇。

    哪怕是府里的小丫鬟、伴读的书童,也是有父母疼爱的,陪着他的,只有一座孤零零的院子。

    正当他出神时,男子捡起火堆里的木柴,重重地敲击在他的心口。

    随后没命地往破庙门口跑去。

    “咳”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沈昱白脱力地跪在地上,眼前出现了两个重叠的身影。

    他天生心弱,自医了十多载,虽然身子已经大好了,却在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了薄弱处,只觉得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踉跄着爬起身子,凭着最后一点意识刺穿了那男子的喉咙。

    接着便仰面倒在了破庙外,任雨水将温热的胸膛一点一点浇冷

    “昱白哥哥”

    他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唤着。

    沈昱白的睫毛微颤,越来越多的雨水沿着他的眼窝、鼻梁、下巴流淌了下来。

    有人上手推他了。

    轻轻地、柔柔地推动着他的胳膊,声音也是奶声奶气的:“昱白哥哥,你怎么一人睡在院子中央啊,这样会着凉的。”

    院子?

    沈昱白辛苦地睁开了眼。

    还是那个阴云密布的雨天,但周围早已不是荒郊野岭。

    心口处的钝痛感也消失了

    一个软软的东西挠得他耳朵痒痒的,沈昱白赶紧坐起了身子,发现自己回到了松鹤斋。

    身旁那人是

    是儿时的檀儿妹妹。

    她正拈着一根从墙角拔来的狼尾草,对着自己一个劲的傻笑:“是睡在这里比较凉快吗?檀儿也要睡在这里。”

    说罢,江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快要躺下去时,沈昱白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往屋檐下跑去。

    这才发现,自己也成了孩童的模样,比瘦小的江檀高不了多少。

    他来不及细想,怕檀儿妹妹着凉了,便拿来干净的软帕,将她淋湿的头发擦了又擦。

    江檀坐在椅子上,双脚荡来荡去。

    “院里的嬷嬷说,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什么是生辰啊,昱白哥哥?”

    她扭过头,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沈昱白从来是不过生辰的。

    既然妹妹问了,他只能认真解释道:“生辰,就是娘亲怀胎十月,受尽磨难将你带到人间的那一日,檀儿可不能忘了她。”

    江檀又问道:“可我连娘亲的样子都没见过,该怎么记住她啊?”

    原来檀儿妹妹也是同自己这般的苦命人,生下来母亲就死了。

    院里的奶娘是不敢在他面前提娘亲的。

    一来老夫人不许,二来沈昱白一直觉得娘亲的死,跟自己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可他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如果你哪日梦见了,一个对你非常非常温柔的女子,那一定是娘亲来给你托梦了。”

    “就算看不清她的长相也没关系,好好记住那一刻的感觉就行了。”

    话刚脱口,沈昱白又觉得自己曾经说过一番相似的话。

    可他太累了。

    不想费那个心神去思考究竟是为什么。

    “你的辫子松了,我给你重新梳一下吧。”

    二人走到铜镜前,沈昱白十分熟练地解开江檀的头发,拿起一旁的梳子,万分小心地将头发给梳开。

    檀儿的身材瘦小,头发也是枯黄干涩的。

    每次偷偷跑到松鹤斋来时,两个辫子总是一个高一个低的,蓬松凌乱,小脸也是脏兮兮的,像没人要的孩子。

    可他自己,不也是没人要的孩子吗?

    沈昱白见不得妹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总是要给她拆了头发重新梳过。

    第一回手生,扯痛了妹妹的头皮。

    渐渐的,也熟能生巧了。

    每次梳头时,他都担心问道:“院里的嬷嬷待你还好吗,有没有偷偷扭过你?”

    “要是她欺负你,有机会见到祖老夫人的话,你一定要说出来。”

    可檀儿每次都说:“嬷嬷待我很好。”

    沈昱白是不信的。

    若真待她好,也不会比府里同龄的孩子都瘦小一圈。

    沈星迢生得面颊红润,檀儿却面黄肌瘦的,像只晒秧了的小萝卜。

    他虽只比檀儿大两三岁,却早已深谙侯府的生存之道,老夫人都不疼爱的孩子,下人更是不会悉心照顾的。

    “梳好了。”

    沈昱白将铜镜挪得更近些,让檀儿看看自己的头上的小髻,梳得是多么漂亮!

    不比那沈星迢差。

    江檀还是看不着,只能跳下凳子。

    扒在桌沿上,努着小嘴、踮脚望向铜镜。

    “昱白哥哥的手好巧。”

    江檀高兴地在原地蹦了几下,拍了拍小小的手掌,又欢喜地钻进他的怀里。

    “以后檀儿的头发都让昱白哥哥梳,要给我梳一辈子。”

    沈昱白望着怀中的小人儿,眼里满是温柔:“檀儿以后可是要嫁人的,即便要梳头,也是今后的夫君帮你梳。”

    “啊”她很是失望地抬起头,快要哭了。

    “那昱白哥哥呢,要帮其他的女孩子梳头吗?”

    沈昱白抿唇想了一会,还是如实答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日日给她梳头画眉。”

    “但这种好,跟对檀儿你,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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