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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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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沈晏清薄唇翕动,眼底蒙上了一层雾气。

    姜母和江檀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没想到他能答应得这么爽快。

    沈老夫人恨铁不成钢。

    “糊涂啊,她姜昙过了侯府的门就是侯府的人。”

    “三年无子本就是犯了七出,她姜家不是想把那孤魂野鬼带回祖坟吗,你只管写了封休书扔给她们就是。”

    这话说得确实污耳。

    章嬷嬷将身子背了过去,不想再听老夫人的狂言妄语。

    姜母气得发笑:“您是侯府的老夫人,可也别忘了,你到底也是个女人!”

    “昙儿离家千里远嫁京城,得不到丈夫的疼爱也就罢了。”

    “做了三年的当家主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怎忍心说出这种忘恩负义的绝情话?”

    “好倒成了我忘恩负义了。”沈老夫人自知理亏。

    一时语塞,也想不出辩解的话语。

    便拿孝道来压自己的孙儿:“你要是觉得受了那妇人的恩惠,抹不开这个面子,我将这条命还给她就是。”

    “祖母”

    沈晏清无奈地喊了一声。

    他意已决。

    他欠姜家的可不止是一条命。

    “章嬷嬷,将笔墨纸砚摆上来吧。”

    沈老夫人痛心疾首地唤着:“晏清,晏清”

    可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双脚虚浮地走到了桌案前,蘸饱墨汁后迟迟不舍下笔,手抖如筛糠。

    只觉得指间笔重如千斤,拿不起也放不下。

    姜母却仍是冷心冷面:“请吧,沈公子。”

    也不再叫他什么姑爷了。

    一滴不易察觉的清泪从沈晏清的眼角划过,这是他为姜昙流的第一滴眼泪,也是最后一滴。

    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落了笔:“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伏愿娘子干秋万岁”

    洋洋洒洒几行字。

    沈晏清将和离书捧了起来,越看越觉得荒唐。

    不由得笑叹了几声。

    哪来的千秋万岁,哪来的各生欢喜?

    他的娘子正埋在荒郊野岭里、六尺之下,遭受着蚁虫的啃噬。

    恐怕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害她?

    罢了。

    这注定是他要背负一生的血债。

    沈晏清不假思索地在和离书上署了名,万分珍重地卷好后交到姜母手里:“姜夫人,我想给昙儿在大相国寺供奉一盏佛灯,您看”

    “不必了。”

    姜母将和离书收好,不等他说完便拒绝道:“既然已经和离,你与她的前缘后世便已经断干净了。”

    “昙儿的后事我们自会上心,不劳沈公子费心了。”

    她像是急不可待地要跟侯府划清界限。

    沈晏清眉宇间的悲哀再也化不开,只能抿着唇点了点头:“好,这样也好”

    在过去三年里,他日日夜夜盼着与姜昙和离。

    如今心愿达成了,只觉得心里空缺了一块,怎样也填不满。

    姜母走到床前,展开和离书给老太太瞧了一眼。

    正色道:“姜家与侯府的姻亲已解,以后各走各路,再不相干。往后可莫要再刻薄我昙儿了。”

    老太太的双唇抖得厉害。

    可身子骨不争气,她也不能拿对方怎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姜家人扬长而去。

    “祖母,我去送送姜夫人。”

    江檀借着退嫁妆的由头,也转身出去了。

    “祖母,您身子如何了?”

    沈星迢是府里最后一个知道老夫人病重的,此时才和苏婉容姗姗来迟。

    她和苏姨娘窝在樨香楼的闺房里,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就连绮碧也只能在授意下送了一桌膳食进去,二人有说有笑,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有趣的事情。

    大姑娘这次回门,脾气变得暴躁无常,连老夫人都敢冲撞。

    那些婢子就更不敢进去传消息了。

    故此才晚来了一步。

    沈老夫人见孙女来了,涕泪交零,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迢儿,你来得正好。”

    她指着愣怔的沈晏清埋怨道:“你兄长当真是个不顶用的,叫姜家人唬了几句,就乖乖地将和离书签了。”

    “兄长跟嫂嫂和离了?”

    沈星迢回头跟苏婉容相觑了一眼。

    却各怀心事。

    她当然是站在姜昙这一边的,早就该和离了。

    可怜的嫂嫂或许至死还不知道,兄长在外头养了个小妖精。

    再回看自己,难道也要等到油尽灯枯那一日,才能与赵克衍解除婚约吗?

    苏婉容从进屋开始,心思就不在老夫人身上,而是一直偷偷瞟着沈晏清。

    听到他与原配和离了,心又砰砰狂跳了起来。

    “晏清是为了我吗?”

    “他终于兑现了当初的承诺了。”

    说来奇怪,本来小产一事就足够让她心灰意冷了,这下脑子里却又开始不自觉地回想起、二人蜜里调油的恩爱日子。

    双颊也渐渐浮上了一丝绯红。

    看着沈晏清左手上缠着的纱布,她心疼极了。

    于是捏了帕子怯怯地走到他跟前,想擦擦那脑门子上的汗:“你的手,可好全了?”

    这试图挽回关系的举动却被避开了。

    沈晏清对她的问候视若无睹,只是神情复杂地扫了自家人一眼后,从寝房里出去了。

    沈星迢差点笑出声来。

    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作多情。

    可她毕竟是有求于苏婉容的,开口缓和了这尴尬的氛围:“我兄长就这脾气,正在气头上便犟得像头驴似的,你不用搭理他。”

    苏婉容噙着泪咬唇,没有答话。

    要她多嘴了?

    沈晏清是个什么脾性,自己这个枕边人最是清楚。

    二人的嫌隙又不是不能调和。

    等日子长了,沈晏清就会知道谁是更适合他的人。

    “绮碧,快把东西呈上来。”

    沈星迢见祖母没有大碍了,心里的担子也轻了一截,赶紧将从王府带来的山珍灵药都献了出来。

    “我年纪还轻,自然是用不上这些补品的,都是太后年前赏赐的,正好拿来给祖母补补身子。”

    沈老夫人往匣子里瞥了一眼,那紫灵芝的品相很是不错。

    赵克衍那一支血脉,和太后走得倒是挺近的。

    等迢儿生下个一儿半女,不说她个人,就连侯府今后的荣华富贵也是享不尽的。

    哪能轻易让他们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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