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开窍
柳府内院。
明月初升,蕤春园却是流光溢彩,庭中摆起了筵桌,桌上堆陈着磨喝乐、瓜果、针线、还有可供女儿家小酌的“错认水”,很有节日的氛围。
除了江檀,柳家还邀了一些京中的世家小姐一起来过乞巧节。
按惯例,姑娘们齐齐对月穿针,焚香列拜,求个好兆头。人群散开后,柳世潇又盛了两碗冷酒分与江檀跟妹妹。
没了章嬷嬷在跟前,她自然也是松快了一截,更不用硬着头皮去说什么昧良心的话。
园中正热闹的时候,一个柳腰花态的妇人迈着幽幽的步子走了进来。
伸长了脖子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什么人。
“湘儿。”
她将目光锁定在自家女儿的身上,然后朝着那筵桌前的三人走了过去。
江檀还未反应过来,便被那妇人抓住了手肘:“想必这位就是侯府的江姑娘了?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林下风致,落落大方啊,我一眼便瞧出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恭维让她哑口无言。
见柳世潇登时黑了脸,而湘儿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猜到这位就是柳世湘的生母,秦氏了。
既然是在别家做客,江檀也不好轻慢了她,只能淡淡地问了个好。
秦姨娘自来熟地挽过了她的手腕,就要往那栀子花丛中走:“听说侯府的二爷还没娶妻罢,不知可相看好人家了?”
江檀一听,原来是为女儿盘算婚事的。
可府中有主母坐镇,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姨娘出面为女儿议亲?
便不咸不淡地婉拒道:“二哥哥的婚事檀儿可做不得主,姨娘若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去问问柳夫人罢。”
柳世潇放下酒盏,睨着眼睛斥道:“秦姨娘,这蕤春园都是些姑娘家的,你非要掺和进来扫了大家的兴吗,不怕我去跟阿娘告状?”
秦姨娘回身叉腰,一副要吵架的模样。
“你是不是见不得你妹妹好,希望她这辈子都低你一头?好不容易见到个侯府的人,我拉下个老脸想替湘儿美言几句,你出来吆五喝六个什么劲?”
她的音色有些尖锐,引得旁边的人频频顾看。
柳世潇毕竟脸皮薄,被这无赖话怼得哑口无言,耳尖子也开始发烫。
“姨娘,你不要这样说阿姐”
柳世湘耷拉着脑袋,轻轻扯了扯秦姨娘的衣袖,却被那妇人反手推倒在地上:“我怎么生出了这种东西,胳膊肘尽往外拐,你到底是我的女儿还是孙玉婵的女儿,还真是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这一跤摔得极重,江檀赶紧扶起湘儿,发现她的胳膊肘都擦破了,渗出了星星血迹。
柳世潇撸起妹妹的袖子看了一眼,更是恼火:“你是不是疯了,湘儿惹你了,拿她出气做什么?”
秦姨娘心里还是疼女儿的,只是不想在嫡女面前落了下风。
嘴硬道:“我都是为了你好,有一日你自会知晓的。”
正僵持着,身后传来阵阵呼声:“柳夫人来了”
秦姨娘还没反应过来,柳夫人便已经带着一群仆妇赶到了,将她团团围住,压迫感十足。
柳夫人压着火气质问道:“谁准你来蕤春园的?”
生怕让旁边的官家小姐们听见闹了笑话。
秦姨娘也不甘示弱,高声喊了起来:“难得大家都在这,也好评评理,上回夫人口口声声说要替我湘儿寻一门好亲事,结果呢,反而与那德高望重的沈老夫人闹得不欢而散。”
“现在又想将我女儿卖到方家,告诉你,没门!”
方家?
江檀颦了颦眉,当年她还是姜昙的时候,方家的女眷曾来府上做过客。
虽不比得京城那些有头有脸的世家,但也算得上是个书香门第,家中幼子也很是争气,十六岁便中了举,如今在翰林院当差。
平心而论,对湘儿而言,算是门不错的亲事。
柳夫人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简直是有苦难言。
更何况那方家的二小姐今日也来了,众人听了那秦姨娘的疯言疯语,纷纷向方二姑娘投去目光。她端着一盏错认水,脸红到了耳根子。
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尴尬极了。
见此情形,江檀也在心中暗暗替柳世湘惋惜。
柳夫人是真用了心思,奈何秦姨娘是个眼皮子浅的,只见侯府高门显赫,却不知一入侯门深似海,即使沈昱白是个会疼人的谦谦公子,嫁进松鹤斋的日子也不见得会好过。
且湘儿性子温吞,碰到个厉害的妯娌就够她喝一壶了。
今日当着众多官眷的面,折辱了方家的面子,恐怕这婚事是要不成了。
筵席结束后,柳夫人坚持要送一送江檀:“让江姑娘见笑了,眼皮子稍微松了松,就让那秦姨娘跑出来了。”
她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只是不想让江檀心生芥蒂。
江檀笑道:“柳夫人多虑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对湘儿的心意,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柳夫人有些泪眼潸然,作为嫡母她是尽力了,可就连枕边人提到方家的亲事时,话里话外也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听到江檀的这番话,她方才觉得宽慰多了。
可心中却越发惆怅,为何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子偏偏就是与柳家无缘?
于是握着她的手说:“你在侯府的处境,我也听说了。既然此事是渊儿查办的,我定让他为你讨回个公道,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行至角门前,柳府的婆子在夫人耳边低声说了句:“少爷回来了,正在门外候着呢,他说”
“嗯,知道了。”
也不知道那婆子说了什么,柳夫人这才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转向江檀,柔声道:“渊儿说,今日外头乱得很,你一个姑娘家,又无家丁小厮随行,他放心不过,想送你一程。”
说罢便笑盈盈地注视着她,征询她的意见。
早前跟渊儿提及江檀,他总是一脸不愿,说是什么政务繁忙,嫁娶的事情不用那么着急。
怎么这小子突然开了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