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男人中的白莲花
快进家门的时候,又被人拦住了。
“哟!金权哥?现在才回家呢?”
一听声音,吴金权就知道是谁了。
他借助月光,抬眼看去,一个身形瘦长,脸颊凹陷的男人正站在他家院门外。
此人三十来岁,吊角眉,三角眼,下颌几缕山羊须,正是他的邻居孙宏德。
这副长相要是在别人身上,那八成不像好人,但孙宏德不会,他太会演戏了。
孙宏德身上有股畏畏缩缩的气质,让人一看就觉得,这人经历了生活的锤打,棱角已被磨平,现在就是个对生活失去了憧憬的人,让人心生同情。
认出孙宏德后,吴金权随口问道:“是宏德老弟啊,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孙宏德道:“金权哥,我家里揭不开锅了,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哪里睡得着啊?”
吴金权吃了一惊:“啊,还没吃呢,那你家里的小孩呢?”
孙宏德道:“他们倒是吃了一些,我们大人饿一顿两顿的也没事儿,但孩子不能饿着不是?”
孙宏德知道,吴金权最讨厌不顾家的人,所以赶忙回答。
吴金权问:“家里揭不锅了,就来我家里吃啊?我身为武管司官员,还能差了你那一顿?”
孙宏德道:“唉,我也这么想来着,可是嫂子不让我进门啊?”
吴金权一听,顿时脸色涨红,也不知是酒气上涌还是气的。
他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可甬因为我不在家,你嫂子觉得不方便。”
说完他探手入怀,拿出一锭银子,递给孙宏德说道:“我这儿还有五两银子,你先拿去应应急吧。”
孙宏德伸手接过,嘴里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以往借的都还没还呢?这……”
吴金权道:“拿着吧,不着急还,先度过眼前难关,等你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
孙宏德非常感动,眼眶通红地道:“金权哥,你的大恩大德,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了啊!”
吴金权道:“说这些干什么?不说我是朝廷官员,就凭你喊我声哥,我也不能不管你,跟我来吧,我让你嫂子给你做点儿吃的。”
孙宏德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高兴地道:“好的,谢谢金权哥。”
吴金权推开院子,大声喊道:“娟儿,我回来了。”
吴金权妻子吴陈氏,小名叫娟儿。
听到吴金权的喊声,一家人都迎了出来。
吴陈氏头发已经花白,看上去比吴金权老了十来岁,但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显然年岁也不大,头发都是思虑过重造成的。
她站在最前,自有股娴静的气质。
四个儿子最大的也就十五六岁,最小的也才六七岁。
他们分成两列,恭敬地站在吴陈氏身后。
没有亲人回家喜悦,只有惧怕。
“娟儿,我宏德兄弟还没吃饭呢,家里还有什么吃的,赶紧端上来。”
吴金权长相粗犷,说话也习惯大声,他四个儿子吓得浑身一抖。
吴陈氏没有说话,他默默领着四个儿子进屋,然后自己就去了厨房。
“走,宏德兄弟,随我进屋。”吴金权招呼着,率先走进了厨房里。
他家厨房就在正房旁边,是个单独的耳房,挺大,所以里面隔成了三间。
一间储物间,专门用来放些腌菜酸菜米面粮油之类的,一间是灶房,专门用来做饭的,还有一间是餐厅,专门用来吃饭。
“好的,金权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显出几分乖巧来,吴金权满意的点点头。
进屋之后,吴金权点亮油灯,两人坐下,开始聊起了家常。
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主要是吴金权像个大人物似的对孙宏德嘘寒问暖,而孙宏德就对吴金权感恩戴德外加拍马屁。
一会儿之后,饭菜上桌。
一个炒青菜,一个酸菜豆腐汤,再加上白米饭。
炒青菜油汪汪的,酸菜豆腐汤里,豆腐也煎得金黄金黄的,一看就有食欲。
要是在普通人家,这是过年过节的标准,但是在吴金权家,就有些寒酸了。
要知道,吴金权一个月有二十两呢,相当于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了。
吴金权以为是吴陈氏看见邻居在,好菜不舍得拿出来 ,感觉面子有些挂不住,但是现在有外人在,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他也不好生气,就忍了。
偏偏这时,孙宏德又说道:“金权哥,您知道吗?我就佩服您,您月俸那么高,却从不铺张浪费,家里伙食就和普通百姓家似的,我要是有您的本事,还不得天天大鱼大肉啊?”
吴金权听了,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强压怒火,勉强笑着对灶房里的吴陈氏道:“娟儿!没看见家里来了客人吗?好酒好菜赶紧端上来!”
吴陈氏从灶房里出来,不紧不慢地道:“我们今天吃的就是这些,饭菜是特意给你留的。”
吴金权觉得面子都丢干净了,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有些语气生硬地道:“那就再去炒。”
吴陈氏道:“现在太晚了,没地方买菜,家里还有块用来炼油的肥肉,如果你们吃得下,我就炒,酒的话,只有烧酒了,不知你们喝不喝得惯?”
孙宏德高兴地道:“哎呀嫂子,肥肉是我的最爱啊,瘦肉就跟嚼木头似的,还是肥肉才过瘾,酒的话,烧酒正好,米酒不够劲儿。”
吴陈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为了恶心孙宏德,她把肥肉切得厚厚的,加上辣椒随便炒了下,就装在一个陶盆里,就连同烧酒一起端上了桌。
因为一滴油也没炼出来,所以肥肉亮晶晶的,呈半透明状,让人一看就腻。
吴金权喝了口酒后,招呼道:“老弟吃菜,不用客气,就跟自家一样。”说完就夹了块肥肉,放进嘴里。
肉一进嘴,他就差点儿吐了,因为除了盐巴和辣椒,什么调料也没有。
肉一入口,先是一股辣味,干辣,没有香味,接着就是一股浓重的腥骚味,味道要多怪就多怪。
他正要阻止孙宏德,让他不要吃,却见孙宏德仿佛在吃无上美味般,一块一块往嘴里塞。
嘴巴一嚼,油水差点儿从嘴角流出来,他也非常珍惜的吸了回去。
他吃几块肉,喝一口酒,似乎无比享受。
这肉太肥了,一般人吃个几块就会腻,但孙宏德太缺油水了,他吃了半盆,才满足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