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心魔
腥如血糊的天下起凄凄的雨，落到地上“吧唧”就是一大块血浆，焦黑的地表转瞬变成血色的滩涂。
“天地无我，处处皆我。”
上空翻涌的血潮中现出一张怪异的脸，左黑右白，异色双瞳，远远望去好像一块阴阳玉符。
一名身着幽绿服饰的飘逸男子落至影澜身侧，望着那张泾渭分明的怪脸皱眉说道：“大姐头，这怪物好生古怪，不似此间生物。”
柳眉微蹙，影澜不耐地推开热情似火的烛照，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这怪物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太古洪荒之世，有圣神名烛照，有月神曰幽荧。”到底是仙盟领袖，项元籍一眼便瞧出端倪，“阳生万物，光耀九州；阴蚀星月，超然化物。阳极则阴生，阴极则阳生，阴阳和合，天地之法。故……”
“停停！”听得抓狂的芒芒忙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指着身后兀自愣神的两人说道，“说点人和妖都听得懂的。”
“阳极阴生——心魔。”项元籍白了它一眼，将腹内积攒的千言万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呵呵，项兄不愧是仙盟史上天资最高的天骄。”孽忘生开口，沙哑的嗓音带着沧桑，“只可惜木秀于林，堆出于岸，万般造化皆为他人做了嫁衣。”
银枪朔朔，金光灿烂，斗神之躯宛若天神。
“抓紧了，芒芒。”随手一个枪花，银龙高亢，项元籍一马当先突入血潮。
无尽血海避实就虚，化作一张天罗地网将项元籍吞了进去。
“游龙。”
银龙嘹亮，金、银二色枪芒转瞬之间将血网冲的七零八落。但血色如潮，连绵不绝，罗网再次猛扑而来，银枪挑落的血块簌簌坠地就是一片赤色泥沼。
枪起，有光，一条银白泛着金边的游龙驰骋在血海，龙口一张吐出一道炽热的龙息。灼烧之下，四周的血潮纷纷蒸发，空出黑洞洞的天幕。
“龙战八荒。”
枪落，项元籍的脚下蓦地生起一座金色的光阵，数不清的枪芒自光阵穿梭而出，蕴含的银色仙力将汹汹的血潮冲的千沟万壑。
“傲狠，你先去吧。”望了一眼浴血独战的项元籍，影澜扭头对幽绿色男子说，“眼下冥妖溃败，正是解救兽群最好的时机。”
“可大姐头你呢？”望了一眼诡异的血潮，傲狠语气关切道，“这妖孽实力过于恐怖，大姐头还是随我一同……”
“呵！”影澜冷哼一声打断道，“弱小人族尚知逆天改命，身为妖王的我岂能临阵退缩？！”
凝视着那张不容置喙的脸，傲狠张了张嘴，心里默叹:果然她决定的事谁也劝服不了。
想到此，傲狠再不纠结，说了一句“大姐头你多保重”后便现出梼杌真身朝着冥妖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傲狠走后，影澜一改先前冷漠，捏住白白胖胖的烛照将它提溜到眼前，一双美目似要流火:“姓牧的你个混蛋！撂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自己死到哪风光快活去了？！”
“昭昭。”明明的烛照开朗十足，朝气呼呼的影澜不停挥爪，眼巴前这位英姿飒爽的女王真是一刻也不想离开呢。
“罢了，算是还你当初的人情。”盯着这只满脸渴慕的小白鸟，影澜深吸一口气，将小东西一把丢出老远，白乎乎的烛照在空中绕个圈又像个跟屁虫似的黏上来，胖乎乎的小脸紧密贴上她的脸颊死命的揉。
渺小的人族尚知与天争命，我妖族之王岂甘于人后。最后望了一眼百里外的兽潮，影澜飞身冲向血海。
粘稠如块的血潮被龙息、枪芒打击的如同千疮百孔的蜂窝，但如蛆附骨很快融合重聚。
“没用的。”血海中传来孽忘生的声音，“八荒生灵皆是我的饵料，亿万怨灵便是我的根基。除非你毁掉这个位面，否则你是杀不掉我的。”
“还有一个办法。”影澜落至血海之内，眼神犀利地盯着血气翻涌的一道暗光。
“不愧是拥有古神血脉的妖王，这都能被你发现。”孽忘生呵呵笑着，“可你要如何破开本座这副血躯呢？”
“你，还有你，都过来。”影澜朝不远处的项元籍和银龙芒芒勾勾手指，“靠近我，不要乱动。”
项元籍虽满腹狐疑，但望着那张冷峻到不容忤逆的脸还是下意识照做。如从前一般，你说啥就是啥吧。项元籍想着，心神一动，喉咙都要喷冒烟的芒芒砰一下消失了，下一秒又回到了项元籍肩上，原本银灿灿的小脸滚烫的像个熔炉。
“呼呼。”炙热的龙息犹然从口鼻渗出，芒芒不停扇动小爪想让自己凉快一些。
眼前忽地闪过一道光，然后是和煦的拥抱，不同于烈焰的炙热，是那种阳春三月的舒暖。芒芒感觉发烫的身体舒服极了，整条龙由内而外无比的舒畅，将脑袋深深埋进那团软软的光，它竟有些飘飘欲仙了，回忆起幼时暖风吹拂的午后，吃饱喝足拥着碎碎沙沙的树叶惬意地打起酣来。
“哎呦！”什么东西啄了自己一下，芒芒从美梦中惊醒，看清是一只白框黑边的小肥鸟正歪头啄着它的头。
“昭昭。”吃饱了的烛照扑打着翅膀逃离了芒芒的魔爪。这小龙不仅磨牙、打鼾还流口水，黏糊糊的好难受，还是大姐姐香香软软的最是喜爱。正当它迎面扑向影澜准备贴上香甜的脸颊时，蓦地一巴掌又将它扇出去老远。
影澜拍拍手，眼前划过一滴血珠，径自融入眉心，眉间淡褐色的妖纹顷刻光芒闪亮，在妖红的血海中显得圣洁又纯粹，嘴角嗫嚅，一段古老的铭文从绛紫色的唇间流出。
身体酥麻，血液悸动，一股神秘的力量促使芒芒脱离项元籍的束缚飞了出去，“啪”一声轻响，它与另一团白乎乎的东西一左一右贴在了这位英气女王左右脸颊。
顾不上两只烦人的小东西，影澜双手掐诀继续着最后的仪式：
“四海八荒，九幽万方。以我族类，庇尔无疆。万妖共主，其血煌煌。明悟神念，听我族召！”
咒语结束，遥远的大山深处，一只睡眼惺忪还未从美梦中醒来的金毛巨兽便嗖一下消失了。
下一刻，血色的天裂开了一道细狭的缝，一只毛乎乎、软趴趴的脚爪露了出来，然后是余下三只毛爪，接下来是身躯外带一截黄灿灿的小尾巴，可等了半天迟迟不见脑袋。
“谁……谁来……帮帮忙哇。”裂缝中突然传来一声婴儿般的兽吼，“俺脑壳不小心卡住啦……”说罢，四只毛爪扒住龟裂的裂缝死命朝外拽着什么。
“呜呜，谁来帮帮俺？俺饿的没有力气了……”兽吼越来越弱，挣扎也越来越无力，眼瞅着快要“出师未捷身先死”，嗖嗖两道破空声，不明所以的芒芒和兀自欢喜的烛照被无情掷飞出去。
“砰砰！”两个小家伙别看块头不大，分量却大的惊人，一上一下硬生生将细狭的裂缝撞开了几丈深的口子。
“轰！”
一声沉闷的坠落声，巨物坠地砸出深渊似的一个大坑。
“呼——”
一只虎纹色的毛爪无力探出坑口，然后是第二只，毛茸茸的既像猫咪又像狮虎，两只毛爪左支右绌忙活了半天，还是死活爬不出深坑。
“呜呜，好饿，没有力气……谁趁俺睡觉偷吃了吞吞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