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执念
“项师兄、芒芒，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一把纤细绵长的青霜剑直直抵住塚牙的心口，泛着寒芒的剑尖透过薄薄的黑衣向他昭示剑的主人心中刻骨的寒意。
“原来是你啊，冰冰凉凉的人族女修。”
难道是自己太过专注？塚牙竟丝毫未察觉这把突然出现的剑。他正眼，再一次认认真真打量起这位与他相距咫尺的女子:
容貌绝好，清丽绝尘，冷若冰霜的脸如雪域云巅凌空飞舞的清雪，细腻均匀的黛画之眉下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薄薄的朱唇如飞阁流丹上的画漆流露出成熟而又清冽的美，纤细白皙的天鹅颈下是一对令人神往的波涛，连腰间素朴的青丝束腰也难以遮掩身为女性天生的妩媚，随风摇曳的裙摆隐隐露出一双光滑如玉的腿，她就像一块无瑕的璞玉，由世间最精湛的神匠穷极一生雕饰出的心血杰晶。
“嘶。”
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一边点头一边惊叹，宋璟雯心中说不出的别扭，又想起这个男人做过的一切，她蹙眉嫌恶地瞪着他，明镜如水的眼眸不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手心发力，青霜剑不觉又近一毫。
“本座想起来了，昨日你那红彤彤的小徒弟好生有趣。”毫不理会女子寒气逼人的敌意，塚牙笑笑，两只眼睛期待地朝四周张望，“咦？怎么今日不见她跟来？难不成死了？”说着他还略带惋惜地搓搓手指，“可惜了，她的小猫脖子拿捏起来手感确实不错。”
“锵啷”一声，剑尖再进一分，心口隐隐有血光闪烁。
“我真想一剑刺穿你的心肺看看里面究竟在想些什么。”宋璟雯轻轻抿嘴，般般入画的睫毛微微抖动，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此话为谁而说。
瞧她冰冰淡淡怪有趣的，塚牙嘴角邪邪一扬，将身体向前一顶，直至青霜剑尖全部没入他的心口:“好啊，你想看便让你看个够。”
噗噗的血液喷涌而出刹那间染红了幽幽的剑刃，他的这种决绝倒令宋璟雯有些惶然无措，剑一抽退后数步，薄薄的嘴唇止不住地抖动：“你、你……”
“我怎么了？脸上有花吗？”塚牙神色淡然，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低头扫了一眼血糊糊的心口，一只手按在上面，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用力一掏，“怦怦”一颗鲜活的心脏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哇！这、这……真的太变态了！”芒芒大声尖叫着，幼小的心灵大为震撼，一双龙眼大小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冥妖真是恐怖、太恐怖的生物，发起疯来竟连自己都打！
“拿去。”塚牙像不要钱似的将手中滚烫的心随意一丢，怦怦的心跳声震颤着在场所有人的心弦。
宋璟雯失神地望着这个心物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下意识伸手，十指相扣，两颗心怦然心动。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他走在月桥上望着漫天的烟火，回头对她说，“师姐，这首诗真的绝美。但我觉得烟花再美，终不如小桥流水。”
……
是他，是他的心。
无数个日夜，自己冥思苦想、思而不得的答案终于近在咫尺，她却慌了，乱了阵脚。仙路漫漫，筑基、结丹、元婴……羽化乃至登仙，见识过无数穷凶极恶的大妖，领略过陨幽谷暗无天日的苦牢，也踏足过封神天梯堆积如山的死尸，她自诩剑心通明，但为何还会如现在这般忐忑。
邪邪的念头一闪而过，塚牙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缕微不可察的冥气悄无声息从指尖滑落，宛若一条细细的水蛇灵活避开青霜剑的剑芒。眼看就要露出毒牙一口咬下，突然出现一只银亮亮的脚爪“吧唧”一下狠狠踩了下去。
“呔！小贼，哪里走！”一声大喝，眼疾手快的芒芒终于战胜了内心的恐惧一脚踩住小蛇的七寸，小蛇吃痛扭动着身子剧烈挣扎。
“小金，小绿，看我为你们报仇！”好不容易轮到自己大显神威，芒芒此刻就像个威风凛凛的战神小嘴一张吐出炽热的龙炎将小蛇每一寸焚烧殆尽。可还没等它炫耀自己的伟大功绩，脖子一紧被人凌空抓起。
“呵呵，你个叨叨小话痨终于犯我手里了。”一只魔爪凭空出现像抓小猫似的将芒芒揪起，“看我怎么捏爆你的小脑袋。”塚牙戏谑地看着如泥鳅般扭动的芒芒，眼神一凛，捏爆了它的脑袋。
“芒芒！”清醒过来的宋璟雯焦急万分，红光一闪将心物收入纳戒，飞身提剑就要上前解救却被项元籍拦住。
“等一下师妹，你道心乱了。”朝夕相伴的芒芒被戕害，项元籍丝毫不慌反而愈发沉静。
“可是芒芒它……”宋璟雯心疼地望着地上一动不动只剩半个身子的银白色小龙。
“不必担心，它一直都在。”项元籍拍拍身后探出的一只鬼头鬼脑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吓坏了吧，芒芒？”
“啊！真是吓死我了。”芒芒小脸煞白，一颗心犹自扑通扑通的乱跳，双眼惊悸地盯着地上的自己，“痛，还是很痛，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芒芒感觉身体很沉，像被万斤的重物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当它再次从那个黑漆漆冒绿泡的池子里逃出来，身体疲惫地伏在项元籍背上。
“活着的感觉真美好。”它大口呼吸着周围的空气，煞白的小脸慢慢有了生气，波光明灭的龙鳞在激射的雷光下闪着烁烁的辉光。
风呼啸而过，地上冷冷清清的半截龙躯随风消散了，远处万年的巨灵神树发出一株翠翠的嫩芽，渐渐地，一朵银白色的小花冒了出来，遥遥望去像只银白色的小龙。
“再见了，‘芒芒’。”
芒芒面向神树双手合十诚心做着祷告，自己为自己送别是种多么怪异的感觉。虽然它没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但论保命的手段还真不虚旁人，这还真多亏它曾经的邻居，一只人面兔身、满嘴胡话只会招摇撞骗的讹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