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仙法
“噗!”
馥郁的酒香弥漫在空气中,巫马用手臂一擦嘴角残留的酒渍:“便宜你了,我这可是花了好大价钱才从妖仙阁淘换来的美酒。”
“谢……谢……”气若游丝的陆马从惨白的牙缝挤出一丝微笑,那惨绝人寰的脸姑且算是笑吧,“你大爷的……”
“能喘气就赶紧起来,对面两位可等不及了。”巫马收好美酒指着迎面飞来的田七和项元籍说道,“我可没把握独战他们两个。”
方才的剑气固然强悍万幸的是没有伤及要害,陆马大口喘息,浑身虚脱了一般,低头看着血糊糊的心口顿时心有余悸。
“如何?”瞧他那狼狈模样,巫马大度地侧了侧身子,“让你先挑。”
滋滋的冥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陆马受损的经络并重塑崩坏的骨骼,他感觉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熔炉忍受着回炉重造的折磨。
“我……”陆马仰面呼出一口戾气,双拳攥得咯噔作响,整个人看起来狂暴无比,“我全都要!”
“你疯啦!还是被打傻了?”巫马像看疯子一样瞪着陆马,“虽然冥气会治愈我等受创的身体但也不是无止境的。”瞅着陷入狂化的陆马,巫马只得无奈摇头,“好吧,你想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你得把先前欠我的妖血石还我。”
“我凭本事借的又凭什么还?!”陆马不屑一顾。
“你!”巫马指着他鼻子大骂,“方才就该疼死你个狗东西!”
“你等无须争辩。”田七眼神冷漠,御着一件圆形法器率先杀到,“今日都得死于老夫剑下。”
“狂妄!”
两人异口同声大喝,实在难以想象区区一个羽化后期的人族修士竟敢公然叫嚣冥域两大妖帅,但很快,眼前发生的一幕令他们错愕不已。只见昏暗的天空飘来一团紫电冒火的雷云,更匪夷所思的是雷云之下,这个人族修士的气势如嗑了大力丸一般急剧膨胀。
“天劫?”
这个想法在两人脑中飞速闪过,虽早有耳闻某些临界点的大修会在濒死触发天道庇护从而一举突破,但真正碰到还是令他们难以接受。
“师兄,你这是……”项元籍眉头紧锁,忐忑不安地望着头顶那团诡异的雷云。
这道天雷太反常了……
云顶,擎天之上,一道奔涌的雷流源源不绝地注入穹顶一团紫黑色雷云,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雷云笼罩的地方刚好是田七站立的位置。
“很有趣不是吗?”塚牙单手搓着天雷,朝雷云灌输着冥气,“此人有着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恰是我族所需要的。”
慎马恭恭敬敬守在塚牙身后,纵使飞溅的雷流差点崩到他的鼻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圣君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您高兴就好。”他在心底碎碎念叨,双脚不动声色往后缩了缩。
“真是令人期待。”塚牙注入最后一缕冥气,负手而立,头顶雷声阵阵,雷云已膨胀到极限,眼见就要撑爆了。
“师兄,快停下!”项元籍焦急跑过去,激溅的雷流将他弹飞老远。他知道,这绝非突破倒像是入魔的前兆。他顶着霸道的雷击艰难地向前移动,每一步便是一道天雷,金黄色的护罩升起又落下,默默抵御着无穷无尽的雷霆之威。
“冥魔……”
雷云之下,田七如同一具毫无知觉的提线木偶任由闪电牵引向上,眼见就要被雷云吞噬,项元籍一咬牙冲了上去。
“仙法——金虹破晓!”
悲天的法咒犹如天外梵音响彻整片荒野,昏暗的天空蓦地睁开两只法眼将苍穹映的通透无比。很快,无数道金光穿透厚积的雷云从穹顶普照而下,刹那之后,乌云尽散,光华无两。
与此同时,冥山之内,天元深处,两双眼睛几乎同时睁开。
“天,你感觉到了吗?”一团乌漆嘛黑泛着幽幽青光的鬼影率先开口,“他要来了。”
“是啊,要来了。”沧桑的男人一袭破旧泛白的黑衣,饱经岁月侵蚀的脸上似是经历过无数轮回,嗓音沙哑沉闷令人闻之神伤。
“嘿嘿!让我们拭目以待。”青黑色鬼影古怪地笑着,两只毒蛇般阴冷的瞳孔一闪一闪。
“拭目以……待……”
男人疲惫地闭上双眼,再次陷入了沉睡。
……
“这是什么,竟能破开本座的雷涌?”塚牙眉头一挑,抬手遮住几乎贴脸的烈阳。在他眼前,一座金光闪耀的巨型佛像赫然盘坐,高达千丈的金衣法身上无数古朴又神秘的铭文不断游动,俨然一尊慈悲普度的真佛。
“属下也从未见过。”慎马摇摇头,刚从惊愕中回神,“即便是向令钧也未见他使出如此神通。”
“有趣,太有趣了!”塚牙高兴极了,许久未曾有过的兴奋涌上他的心头,真切感受到这具既强大又陌生的身体对饮血的无限渴望。
“慎马!”
“属下在。”
塚牙心神一震,快要按捺不住狂暴的杀意,低吼道:“快!让所有人……退后!”
“遵圣君令。”丝毫没有察觉到塚牙的异样,慎马忠实地执行圣君的命令。
随着擎天一声嘶吼,垣前、垣后指挥兽群浴血冲杀的妖尉、妖将乃至妖帅们尽皆停下,朝着大营的方向夺命狂奔。
“师兄、师兄!冥妖撤退了!”
几名仙盟弟子抱作一团激动地都快哭出了,差一点,就差一点,自己就要成为冥妖的爪下亡魂。此刻,无论是劫后余生还是喜极而泣都不能表达他们内心的喜悦,他们紧紧相拥发誓日后一定要刻苦、再刻苦的修炼!
然而,铮铮誓言还未息绝,大道已然泯灭。
一道光,或者说是一道雷电汇聚的光,从穹顶倾斜而下,裹挟的恐怖力量摧枯拉朽般吞噬过往生灵。
湛湛蓝天,刚刚展露笑颜的三足圣阳别过头不忍再看,天,仿佛蒙上一层厚厚的面纱,顷刻间黯淡无光。
光穿越了时空,撕裂了空间,连时间都恍如静止下来,所有人和妖都能从自己粗重的喘息中听到怦怦的心跳声。
“登仙后!不!登仙境大圆满!”项元籍猛然醒悟,放下恍恍惚惚的田七扭头冲上半空,大喝道,“全体规避!放弃长垣!”他声嘶力竭地呐喊,一颗心紧张的提到嗓子眼,但终还是晚了。
光准确命中目标,在无数妖兽的哀鸣声中,这道承受太多摧残的护法大阵再也遭受不住砰砰破裂,消失的无影无踪。
余威未减,光束洞穿厚厚的城墙径直冲向联军后方,那里,无数伤重者栖息的营房。
七星坛上,老龟们从地上挣扎起身,望着四周东倒西歪、昏迷不醒的弟子,六双颜色各异的眼睛充满了不安,再没有往日的诙谐与调侃全都紧紧盯着为首一只高大的赤色老龟。
光越来越近,腹背的龟壳快要磨出火花,赤龟揪着仅剩的一小节胡茬,重重叹气。末了,它扭头对着几名率先苏醒过来的弟子说道:“大阵已破,无力回天。你等速速离去,莫要枉费性命。”
“不!”苏格爬起身,涕泗横流,“弟子愿追随几位师父,纵使万劫不复亦心甘情愿。”其余几人也同声附和,誓要与众龟同生共死。
“愚蠢!”赤龟一声怒斥,眼光忽地转向个头最小的紫龟,“老七,看你的了。”
“瞧好吧,老大。”事已至此,紫龟倒也释然,深吸一口气猛地吐出几个通透光亮的泡泡。
“着!”一声令下,泡泡们如生气的河豚放大数倍,一张口将清醒或不清醒的弟子尽数吸入腹中,泡泡湿滑温软,任凭几人如何挣扎始终无法挣脱。
“走!”对着满载弟子的泡泡,紫龟鼓起腮帮吐出一道绵绵之气,刹那之后消失不见。
“走吧,走吧。未来的路还很长。”赤龟喃喃自语,决然地坐回原位,“老兄弟们,为兄先行一步。”
“走好,老大。”在几龟的送行声中,赤龟化作一道红芒迎头冲向疾驰而来的光束。
随后是橙、黄、青、蓝、紫,“刷刷”五色相继起飞,眨眼之后,偌大的祭坛只剩下闷头闷脑的绿毛龟。望着空荡荡的祭坛,它恍惚惚从龟壳内掏出一件雪白色手帕,上面只绣着一朵梅花,像漫天飞雪中升起的骄阳,那么温暖,那么炽热,仿佛心肺相贴聆听彼此的呼吸。
众兄弟越飞越远,绿龟将手帕死死咬住,奔着天空咬牙切齿低吼:“翠花,俺下辈子还爱你!”末了犹觉不尽兴,又大喊一声:“小黑子!你要敢对翠花不好,俺做鬼也不放过你!”
光灼烧皮肤,赤龟瞳孔瞪大的老大,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般闪现,它看起多年以前,那个清弱的少年,磕在地上将几颗灵果毕恭毕敬摆在自己面前,然后笑嘻嘻地为它清理着背上的苔藓。
它问:“欲登仙?”
他摇头:“天道不孤。”
光烧透眼膜,赤龟眼前灰蒙一片,它眨眼,皲裂的腹背痛到无法呼吸,咕咕的血水从鼻腔、嘴角、耳朵最后是眼窝争相涌了出来,终末来临时刻,它伸直脖子喃喃长叹:
“牧小子,当初受你几颗灵果,如今看来,当真是亏大了……”
疾光一闪,将七只老龟尽皆埋没,片刻之后,尘归尘土归土,垣前垣后豁然出现一个长约数十丈的大洞,像是被擎天巨兽用力撕咬下的血口,裸露的城砖大片大片掉落,方才还在生死搏斗的人和妖都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一般。
风穿透田七的灵海,他颤颤巍巍走向项元籍,脸上尽是难以言表的惊恐:“这是什么……怪物……”
望着赤地千里、遍地横尸的惨象,项元籍眼神木讷,嘴唇喃喃:
“六阶妖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