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荒原号角
荒原之上，没有层层叠叠的崇山，也没有水流湍急的河川，唯有不时一股烈风裹挟着妖兽的残骸呼呼的吹刮。
远处出现几个不起眼的土包，由远及近，如一条长龙急速向前飞驰，身后扬起的沙尘像一条长长的巨尾横扫荒野。
砰砰几声闷响，行进的土包戛然而止，只刹那间，厚重的地表一阵抖动，豁然撕裂出几道伤口，呼啦啦几只土黄色泥龙从地底钻了出来，大块的岩石土砾从它们身上哗啦啦滚落，溅起的扬尘足有数丈高。
“东位偏南六百步出现冥妖地下部队！请求业火打击！”
瞭望塔上，一名长相不凡的仙盟弟子边呐喊边吹起号角，不及他反应就被一只布满荆棘的触手裹住，只一拉便连人带塔倒了下来。触手力道迅猛，拖着弟子在地上不停地扭打，见他极力挣扎不肯就范，触手索性用力一抛，将他甩进几只泥龙群中。见有食物飞来，几只泥龙兴奋地相互碰撞，伸长了脖颈大张开嘴都想一尝美味。
半空中翻滚的弟子慌忙祭出一把飞剑刺向迎面一只泥龙，不想那泥龙直接将飞剑吞了下去，放在嘴中一阵咀嚼，嘎吱嘎吱的声响吓得他止不住地哆嗦。眼见那弟子就要葬身妖腹，嗖嗖几道火柱精准无误击中泥龙的脑袋，炽热的余温几乎将他一起烤熟。
几只泥龙狰狞的脑袋瞬间被削平，触手也害怕似的缩回地底。那弟子犹自惊魂未定，在腰间一顿摸索，旋即连丢三张符箓，神行符、石肤术、遁甲符瞬间绽放光彩，终于在泥龙巨大的躯体砸落前逃了出去。远处几名同伴费劲将他从土坑中揪出来，围着他一阵哄笑。
“张帆算你小子命大，这都没死！”
张帆正呸呸吐着嘴里的泥沙，听到这个声音，苍白的脸立马跟吃了屎一样难看。他胡乱擦了擦嘴角，抬头看见打对面走来一名个不高、面相有些刻薄的男人正领着一群修士向他走来。
张帆一皱眉，转身就要走开，却被那男人拦住去路。
“师兄我让你走了吗？”男人一把青玄长剑顶在张帆肩头，如猫戏老鼠般笑道，“就是因为你的失职才令这妖兽越过长垣深入仙盟后方，如今你一句话不说就要走，问问我手中长剑答应吗？”说着男人将冷冰冰的剑刃拍打在张帆脸上。
“对对！还不快跪下向秦暮师兄磕头，兴许师兄一高兴到洛长老面前给你美言几句，好饶你一条狗命。”四面弟子哈哈笑着，一拥而上将张帆围在中间。
“你、你们……”张帆又急又气，那泥龙来势实在迅猛，数十丈长的身躯潜行在厚实的地底竟如履平地，若非他耳聪目明发现的快，大阵很有可能被其攻破。但他一向嘴笨，又被众人围堵质问，腹中纵有千般解释、万般道理，现在也只窘迫的干张口半天吐不出一句。
正在人群争相取悦嘲弄之时，一抹红褐色靓影闪身出现在众人中间，定睛一看乃是一名英姿勃勃的年轻少女。只见她叉起小蛮腰指着为首几个挑事的弟子一声娇喝：“你们几个不老老实实守住岗哨又在四处欺负人，信不信我告诉姑姑将你们通通抓进补给队！”
领头秦暮看清来人模样立刻换上一副讨好似的嘴脸，又听她要将自己发往长垣登时吓得跪倒在地不停地叩首：“鸢儿师妹手下留情啊！我等只是趁轮岗间隙与张师弟打趣一番，绝无偷懒、欺凌之意。”
“是啊是啊！鸢儿师姐。”秦暮身后几名弟子也是点头如捣蒜，恨不得将头扎进土里，毕竟他们这些连元婴都未结成的外门弟子去了长垣还不得被那些凶悍妖兽撕的渣都不剩。
“哼。”鸢儿冷冷道，“都是些软骨头，长垣有什么好怕的，这么多师兄师姐、大修前辈都在垣上浴血奋战，也没见一个如你们这般胆小如鼠。”
“鸢儿师妹说的是，诸位前辈法力通天，岂是我等几个不入流的小辈所能仰望的。我等这就回去严防死守绝不放一只妖兽进来！”秦暮顺势起身，扭头对着身后众人使了使眼色，“你们说是也不是？”
“对对对！鸢儿师姐说的极是，我等这就各归各位绝不再离开半步！”众人反应过来，一脸谄笑地附和，见风使舵的能力可见一斑。
见鸢儿点头应允，秦暮忙不迭道了声“师妹多加保重”便脚底抹油溜了。他一走，手下弟子也连滚带爬的跑的没影。
人一散，四面空荡荡的只剩下张帆和顾鸢儿。见张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身上道服更是破烂不堪隐隐渗出几缕血渍，鸢儿开口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流了这么多血。”
“没事没事。”张帆连连摆手，俄而想起什么，双手促狭地捂了捂身上破烂衣衫，一不小心触到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呀！有毒！”鸢儿惊呼一声，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几道深深发紫的伤口，里面的黑血嘶嘶往外冒。
经她一说，张帆才感觉身体酥麻，有些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栽了下去。
一双小手忙扶住他，又从腰间掏出几颗颜色鲜艳的丹药，也不管有用没用全一股脑塞进他嘴里，许是怕他咽不下去又一把捂住他的口鼻，直到他咕咚咕咚吞着口水，脸上更是憋得青筋暴起，鸢儿才松开手。
“应该没错，”鸢儿瞧着他身上正在愈合伤口，“青灵草加霓裳草融合炼制的养元丹与血玲珑催发的培元丹相互作用，应该很快就能治愈。”
的确，血是止住了，毒也清了不少，但是张帆清瘦扁平的肚皮也胀成了鼓包，上身破烂的道袍再也承受不住摧残直接崩裂，飞的到处都是。
“哎呀！”鸢儿半是惊呼半是娇羞，手忙脚乱地想要帮他，却不经意按在他圆滚滚的肚子上，差点给他直接按爆。经她这么一折腾，痛得豆大的汗珠从张帆额头突突往外冒，再这样下去，他不是爆体而亡就是痛得魂归九天。
见此情形，鸢儿也是心急如焚，一咬牙一跺脚，从怀中掏出一块五色石头，掰开张帆的嘴就要往里塞。
“快停下！”
赶过来的洛瑛一把将鸢儿的小手牢牢攥住，左手将鼓得能飘起来的张帆轻轻托住，一股纯净的灵气涌入他的身体。慢慢地，他鼓胀的肚皮瘪了下来，眨眼之后平复如初。
“鸢儿，你与这人有仇？想弄死他？”洛瑛一番连珠般的质问倒让面前这个少女有些不知所措。
“才不是呢，姑姑。”她小手不停地揪着明艳的裙裾，嘟嘴说道，“丹书上说养元丹疗伤，培元丹能解毒。我看他伤的这么重，就想着几颗丹药一起喂他服下，多管齐下必能事半功倍。不想，不想……”鸢儿说着脸上通红一片，窘的没脸见人了。
“唉……”洛瑛瞧着目前这个忐忑如小鹿般的少女，抚着她的脸颊柔声说道，“傻孩子，炼丹一门纷繁复杂，种类不同，品阶不同，习性更是不同，若是不谙药理胡乱搭配，岂不是白白误人性命。”
鸢儿瞅着被折腾的死去活来的张帆，羞得恨不得钻进地洞。
“好了好了，这东西可不是这般用的。”洛瑛拍拍她的脑袋，将她手中补天石好好塞进怀中，“你如此随意，怕不是帮他而是害他，岂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
“鸢儿知道了，以后不会想当然了。”鸢儿重重点了点头，显然为自己的轻率懊悔不已。
“扶他进帐休养吧，这番折腾也够他躺上几天的。”洛瑛指了指躺在地上悠悠转醒的张帆，“记得跟人家好好道个歉。”
“嗯嗯！”刹那之后，鸢儿又像只丛林小鹿开心地跑到张帆身旁，小心翼翼扶起他，小嘴不住地说些抱歉的话。
“没……没事……还要多谢鸢儿姑娘赠药之恩。”张帆像是丝毫记不得方才苦痛，一副受宠若惊模样。
“放心吧，丹药我包里多的是。下次你再受伤，我一定一颗颗喂你，保准不再像今天这般。”鸢儿拍拍腰间鼓鼓囊囊的储物袋信心满满地打着包票。
“……”
静静看着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向营帐，洛瑛恍惚回到从前，也在长垣，她在中间，向令钧在左，右边是个剑眉星目，满脸刚烈的男人。三人并排站着，望向茫茫无际的赤色荒原，快意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