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早枣
玉兔将隐，金乌即升，长空雁叫，霜月交辉，秋风起于柴扉，黄叶飘零，清寒落于野陌，白草萋萋。
程心独自穿行在清寂的霜晨，素衣沾着寒露，脚下踏着枯白，来到麦田陇黄，秋高气爽，风清月凉，纳一口乾坤清气，吐一团人间白霜。
天将拂晓，晨光熹微，嫩芽破土而出，如朝起之娇女，舒腰展肢。程心喜上眉梢，目露慈爱，看着这一小片麦苗，仿佛一群嬉笑打闹的孩子。程心绕着麦田踱步，把自己的欢乐与希望一起种下，期待着麦穗金黄阵阵飘香的时刻到来。
在泰青山一带搜寻，程心最大的收获就是几粒棉铃，不仅哑然失笑，这个世界的怪相可真多，绫罗绸缎，官商贵人早已穿在身上，棉衣御寒，却还没有开始普及，百姓要么衣不蔽体，要么就靠兽皮麻衣，生生熬过酷寒严冬，如果有些条件，也是靠暖盆炭火，勉强维持房间温度。回想人类文明发现历史，最初也是以兽皮树叶麻藤制作衣物，麻是最早的非食用作物，甚至被列为五谷之一，如今程心手中拿着棉铃，这就是以后许多人过冬的希望。
回城之后，程心丢给小灵一颗青桔：
“你要不怕酸，你就尝尝”
小灵吃一堑长一智，把青桔放在屋里，只当个摆件。回来以后，程心全身心地扑在麦苗的状况管理上，每天早起，先到麦地溜达一圈，等朝阳渐升，再回家吃饭，整个人神清气爽。
庞安最近没有完全跟死程心，晚上窗边烛火亮至半夜，用心整理画图手稿，按照程心的吩咐，将各类植物按照采集的季节顺序先分四大类，再以粮食、水果、蔬菜、衣料等类别区分，最后以形态特征集合汇总，工作量很大，每天晚睡早起，早晨程心出去看田时，他实在没工夫去跟，吃早饭时，两人准时碰面。
程心和钟默坐得最近，全无君臣之别贵贱之分，小灵和奚辞坐在另一边，只有庞安十分不自在，这是钟默第一次和奚辞一同吃饭，以往钟默都是单独吃，随便对付几口，四人的氛围还比较轻松。
庞安埋头，一筷子一筷子地扒饭，不疾不徐，既不像狼吞虎咽，也不似文人风雅，他只想吃完，赶快逃离这个尴尬的氛围。钟默最先放下筷子，他不愿在吃饭上面耗费太多时间，这是五年的争斗养成的习惯，出门前，他抓出一把野枣，放到桌面，在小灵和奚辞正中：
“常进带回来的，女孩多吃点水果，小灵记得给陆姑娘也带点”
小灵眼中含笑，点点头：
“知道啦！”
奚辞眼波流转，目送钟默出门，没有回应，回头继续吃饭，这也是那晚之后，钟默和奚辞的第一次交流。
程心眼疾手快，捏起两颗就出门去了，小灵黛眉颦蹙，愠恼道：
“你又不是女孩子，还和我们抢零食！”
门外传来程心满不在乎的声音：
“一个青桔换俩枣，明明还是你赚了”
庞安见程心也走了，不好逗留，忙说：
“在下也吃饱了，告辞。”
出门追赶程心：
“程兄！程兄！等等我！”
后院，陆宁在自己的房间里，安静地吃着早饭，无所谓丰不丰盛，这么多年，她从未对饭食有过太苛刻的要求，没难吃到咽不下去、没脏乱差到倒人胃口，她都能吃了充饥，这顿饭对她来说，已经不算差了。
小灵看看桌上的野枣，有看看奚辞，嘿嘿一笑，奚辞已经猜到她在动什么脑筋了，只随手拿了几颗，剩下的都推到小灵面前，淡淡说道：
“都是你的”
小灵眸子一亮，面若桃花展娇笑：
“真的？谢谢奚姐姐”
麻利地把剩余的野枣都收起来，和奚辞打个招呼：
“那先走了”
脚步轻快地出门向后院走去。
奚辞柳眉轻舒，看着小灵离去的身影，像个调皮的小丫头，眼前又浮现出秦雪的形象，两个光影渐渐重合，失笑摇头。
小灵脚步轻盈，如同戏蝶翩翩起舞，来到陆宁门前“咚咚咚！”三声急促的敲门声：
“陆姐姐在吗？”
陆宁当然在，而且老远就听到小灵的欢声笑语、脚步细碎，她轻声说道：
“是小灵吧，有什么开心的事？”
小灵笑意不减，鬼头鬼脑，神秘兮兮地说道：
“你猜”
陆宁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猜不到”
小灵眉头一下绉了起来，语气不耐：
“哎呀真没意思！”
陆宁温和地笑起来，说道：
“你有什么事，你就说嘛”
小灵情绪低落地“哦”了一声，把手插进口袋，攥着几颗枣，突然提高音量，笑嘻嘻地喊道：
“当当！你看，这是什么！”
陆宁没被小灵吓到，心里早有准备，看到小灵托在手中的野枣，配合小灵演出，表现出惊喜的神情：
“这是……枣？”
小灵欢快起来，叽叽喳喳地说：
“对呀对呀，我哥给我的，还让我分给你点，我跟你说，在这想吃水果可难了！”
陆宁缓缓拿过那几颗野枣，对小灵道了声谢：
“那谢谢你啦”
小灵摆出一副牛气哄哄的样子：
“今年已经晚了，从明年开始，我哥就会选育许多的新水果，哦！还有粮食，到时候就会有好多吃的了，种类也多，想吃哪种吃哪种！还有，我们上次去天临，山鸡山羊已经开始圈养了，听说最近都开始驯化野牛了！以后的日子美着呢！”
陆宁有些被绕晕了，先前小灵也没说，现在她只能不太确定地问小灵：
“你哥？到底是钟默，还是程心？”
小灵满不在意：
“都是啊”
陆宁：“那你们怎么区分？不叫大哥二哥吗？”
小灵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陆宁，钟默的时间线发生了错乱这件事，最后还是觉得先隐瞒下来，观察观察再说。小灵似答非答：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这不重要！”
陆宁心有疑惑，应道：
“哦……哦”
小灵笑嘻嘻地问：
“这几天在府里都待烦了，我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陆宁赞同道：
“也好，出去看看”
小灵出门，看到已经吃完饭回来的奚辞，喊道：
“奚姐姐，今天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奚辞点头。
陆宁这几天大致也明白了，奚辞是以保镖或者说供奉的身份，住在后院的，走过去对奚辞微微一扶：
“有劳奚姑娘”
奚辞简单回复：
“无妨”
小灵看二人对话，心生郁气，她这么开朗的性格，扔在两个都不说话的人中间，实在憋闷，还好马上能出去散散心，这就好多了。但出发之前，她还有一件事要办，跑去找到钟默，询问秦朗的妹妹秦雪住在哪里，钟默派人去找个认路的，过来给小灵带路。这么等了一会，四人终于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