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洛安（下）

    “家丁”跟着小灵在各个店铺游逛，庞安把钱袋子丢给其中一人，现在只剩他和程心两人，有些事情就不必再刻意回避了。

    程心“公孙先生让你来的吧？”

    庞安点头，“那程先生以为如何？”

    程心“也好，情理之中。”

    两人都不再说话，心照不宣，在这嘈杂的街道上漫步，暗中打量着彼此。窦鸣远俞文林二人的身份的确不凡，从他们对待庞安的态度来看，程心大致能猜到，作为公孙先生的弟子，庞安在洛安定然也有相当的地位，让程心想到了《三国演义》，不禁在心中调侃，小姜维─庞安。

    程心想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怎么连个见色起意或是醉酒闹事调戏女子的地痞流氓都没有？今天小灵打扮的这么漂亮，说好的多人群穿，装逼打脸呢？一点爽文套路都没有！额……就算豆类不能酿酒，青皮混混怎么不出来挨打？治安真有这么好？简直离谱！

    程心“兄弟，那俩公子哥怎么出来不带家丁啊？万一碰到强盗小偷怎么办？”刚刚两人还针锋相对，现在程心就叫上兄弟了，庞安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程心这没脸皮的劲，尽量保持着书生风度“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洛安的衙役中有不少人要挣功劳，严抓严打之下，这类地痞流氓自然就少了，敢当街抢劫行窃的则更是少之又少”程心点点头，听庞安细说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当初，钟默攻下洛安城之后，对城里的官员士绅进行过一番清洗，贪官污吏豪强劣绅该杀的杀该罚的罚。又从现任和以往在任的记录中筛选出一些人，他们或是不愿同流合污辞官为民或是遭人排挤升迁无望，都是刚正不屈心怀理想身有气节的底层小吏，却也正是他们更懂得百姓疾苦官员腐败，于是就由他们和钟默的几个幕僚一起，重新搭建起洛安的管理系统。乱世之人，父母妻儿兄弟姐妹，死的死散的散，流民四起，无处安家。钟默大胆收拢了许多流民，想让他们活下去，就得给他们希望。鳏寡孤独，或嫁娶或认养，如此，也算有个家了。还有后来钟默多次军事行动的成功，几乎像是一个不败的神话。比起乱世人命如草芥，赌上一条命从军入伍，搏个战功，似乎也成了一个可以考虑的选择。要让他们知道，一支军队的信心是打出来的，不是养出来的，即使顿顿有肉吃，战场上屡战屡败，军队也不会有士气，将士们担心的只会是自己什么时候就要死在战场上。相反，如果一支军队战则必胜，即使条件再差，将士们也始终坚信终有熬出头的那一日。何况洛安城里的安生日子，是靠钟默的大军打下来的，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从军，既是保家也是护城，战死不亏，反正不会比当流民时飞来横祸曝尸荒野情况更坏了，况且家人以后的生活也有保障；没死血赚，即使重伤退伍，后半辈子的生活也不用担心，若是能拿军功，荣耀富贵，此生无忧。这种情况下，参军人数暴增，可地要有人种，工匠活要有人干，这么一来从军都要选拔了，好处就是兵源素质明显提升，军队战斗力更强。既是做训练也是做考核，报名参军的人先经过军营短时间的训练，然后分派到各衙门，没错，是衙门，当差役，衙门还有一些战后退下来的重伤员任职教官，根据当初的兵种不同传授搏斗厮杀弓马箭术伏击追踪等等各项技能，作为差役要靠这些办成案子拿到一定的功劳证明自己才能入伍，这么一来洛安城的石板地都像是被扒了一层皮，全城搜捕各类歹人，那些流氓强盗连夜收拾包袱四散奔逃，跑的慢了就得变成这些差役考功簿上的一笔功劳。

    也是因为这种种原因，洛安城里鲜有治安问题，大门大户出门也不必家丁随行保护。窦俞二人的父亲都是经过简拔上来的小吏，本也不是什么纨绔子弟，趁着中秋将至，两人结伴出来赏赏花灯，穿着虽然华贵，但本性还是纯良。真说起服装奢华，他俩比起上京的豪商富贾，远远不及。

    程心若有所思，边走边分析，“哒！”小灵突然跳出来吓了程心一跳“欸～丫头你怎么回事？吓死我了”小灵嘿嘿笑，眼眸里透着清澈的光，“走走走，我发现好东西了”说着拽住程心的袖子欢快地跑起来，程心疾步跟上，走着走着，就嗅到一股浓浓的香味飘散过来，是肉和油脂混在一起的味道，令人垂涎欲滴。很快，程心就被拽着转过街角，远远看到一家烤肉店，挂着各式各样的肉块，在烧红的木炭上整齐排列，焦黄色的外皮，炙烤出油脂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炭上，呲一声，化作轻烟飘散。门口排队的人并不多，毕竟肉食仍显豪奢，买的少的老板就切下一块用油纸包起来打上绳结递给顾客，买整副烤肉的，老板就用一个红漆木盒整个装进去，盒子上打好的绳孔正适合手提，再大的就要派几个人用木板抬着送到府上了。再走近些，程心还是不太能认出烤的都是些什么动物，斩去脑袋蹄爪和尾巴，仅剩的躯体和部分四肢，似乎就只有大小的区别了。烤肉方式倒是和程心印象中的差不多，搭起的铁线上挂着一排钩子控制着烤肉和炭火的距离，铁签支撑起动物的形状，横着烤竖着烤的都有，都让人馋涎欲滴。

    小灵眨巴着大眼睛问“咱们要不要买点？”程心面露难色“会不会太贵了？”小灵撒娇拽着程心的袖口左右摇晃，像极了缠着大人买糖吃的小女孩“买点儿嘛，就一点儿”程心拗不过，向拿钱袋的士兵要银两，士兵尴尬地看着程心“已经花光了”程心明白了“好哇你，没钱了想起我来了，你觉得我会有吗？”小灵委屈地嘟着嘴，不说话。庞安从怀里有摸出几块碎银，递给小灵，“在下还有一些，不知道能买多少。”小灵接过碎银，马上显露笑容，“谢谢庞先生”轻快地向烤肉店奔去，原地留下无语的程心，和呆愣住的庞安，嘀咕着“无……无碍”。

    一只手突然搭在庞安的肩膀上，“这是怎么了？”庞安慌忙回复“没什么没什么”，再看来人，约翰范。程心也转过来，认出了约翰“哎？约翰将军怎么在这？”约翰面带微笑“军营的事情忙完了，出来转转”当时匆匆一晤，程心也没有仔细看过几位将军幕僚的长相，这次又见到约翰，穿着一身西式骑士装，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当然再合适不过。他像是个混血儿，头发眼睛和皮肤是亚洲人的特征，但脸型和鹰钩鼻又说明他还有其他血统，倒是和这身装束很搭。

    程心本想邀约翰一起转转，约翰却摇头拒绝，辞别之后就消失在人潮之中。小灵拎着纸包回来，数了数人，打开油纸给士兵一人分一块，士兵有些为难，看向庞安，庞安只能表态“别辜负了一番好意，吃完记得收拾干净些，别被看出来”程心拿了一块“小庞出的钱，你俩吃吧”庞安一脸黑线，显然对小庞这个称呼十分在意，但还是推辞“不必了，小灵姑娘吃吧”小灵很不客气，捏起一块送到嘴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程心也尝了尝，表皮烤得酥脆，汁水充足，油脂香甜，肉质细嫩，确实可以，只可惜调味少了一些，只有咸香，缺了辣椒孜然让程心有些遗憾。

    钱也花完了，又逛了一会，什么东西也买不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