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解释了也没用
可这对满眼利益权势的皇帝而言,又怎么会理解,月华甘愿为那人侧妃,甘愿心心念念着那人,甘愿无那人便青灯古佛的心思呢?
“是。”
一声低喃,微不可闻,月华转身,眸光淡漠,先前的动容与温度,哪里还存在,她不过是知道父皇的心思,故意的罢了。
若不这样,从不相信别人的他又如何会相信她仍然听从他的话?
何时,自己已经不能做自己了,真是可笑。
再想想,她也从未做过自己。
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单薄的身子,此时衣服上还滴着水,那是她的深渊,充满着灰暗。
但她明显已经习惯了,爱恨嗔痴,她又何曾放在了心上。
若是此刻有人怜惜的拥她入怀,想必她定会记挂一生。
这般天真的期盼,月华都忍不住在心里轻笑自己一声,怎么可能?
梧桐栖雨,辞挽离殇。
最是深情,俱泯灭。
若以为这般便好了,便是结束,于她,又是多么的奢侈美好。
“侧妃娘娘,王妃有请。”前方一个宫女拦住了她的去路。
“带路吧。”月华淡淡一语。
云寿宫门外不远处,那个华贵的女子,是烨亲王妃。
是她前方这座宫殿的主人——熹宁太后的堂妹。
亦是,弟妹。
说来,明明对方比她大不了几岁,自己也得叫她一声皇奶奶。
月华走上前,还未行礼,便听对方冷清道:“女诫曰:妇行第四。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二曰妇言,三曰妇容,四曰妇功。”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淡淡的看着她,询问道:“可记得第七言何?”
不明对方的话中之意,月华微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说出:“叔妹第七,妇人之得意于夫主,由舅姑之爱己也;舅姑之爱己,由叔妹之誉己也。由此言之,我臧否誉毁,一由叔妹,叔妹之心,复不可失也。皆莫知叔妹之不可失,而不能和之以求亲,其蔽也哉!”
“可解其意?”萧宛乔问道。
月华点了点头:“妇人能得到丈夫的喜爱,因为公婆喜欢自己;公婆喜欢自己,因为叔妹称赞自己。由此而言,我的善恶毁誉都掌握在叔妹手中,叔妹的心,千万不可失去。一般人都不知道叔妹的心不可失,而不能与之和睦相处以求亲爱,这是不对的。”
湛宛乔点了点头:“不错,既如此,你当知,叔妹虽与自己是异姓,没有血缘关系,但称他们为叔为姑,在道义上来说是亲近的,如果是淑媛谦顺的女子——”
她顿了一下,举步朝前方走去,示意她跟上。
待月华跟在身旁,一副谦恭柔顺的样子,她方才满意的继续道:“她就会推广丈夫的义、公婆的恩,与叔妹搞好关系,使他们乐于帮助自己,使自己美好的品德日益彰显,瑕玷过失得到隐蔽,从而得到公婆的夸赞、丈夫的赞美,懂了吗?”
虽然允儿与自己辈分不同,与亲王妃更是相差甚远,但是其中的意思是一样的,身为人妻,不仅要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庭,更要顾及双方的家人。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正是此意。
月华明白了对方暗喻的话,讽刺的轻笑,接出了后半句:“如果是愚蠢的女子,对于小叔子就自恃自己是他嫂子,而矜高尊大,对于小姑子就自恃丈夫对自己的宠爱,而骄盈傲慢,有了这般心理,就无法和睦相处。”
她停下脚步,勾了勾唇,道:“恩义没有了,又哪会有美好的声誉呢?公婆忿恨,丈夫愠怒,毁谤不善之言传扬于家里家外,遭受羞耻垢辱,给父母增羞,给丈夫添累,于我,不就如此吗?”
至少没有人相信她不是?
这贤惠淑德的亲王妃,不是也以为自己于人不和,家庭不顺。
萧宛乔闻言,怔了一下,似是没曾想到对方会如此偏激的回答,漂亮的眉微皱。
本来想等在这里提点一下对方,作为一个长辈,她不喜欢的便是顶撞的人,所以语气也冷了下来。
萧宛乔扫了一眼对方的衣衫,冷声问,说话也带了刻薄:“那么妇德你可做到了?幽闲贞静,敬慎守节,有羞耻心,行事符合礼仪,是为妇德,而你,先与人苟且,如今衣衫不整,当该好好学习女诫。”
湛宛乔说完,甩袖走了,却在走了几步后站住,冷冷道:“日后,少接近允儿。”
月华站在原地,直到蓝霜找来,然后一脸平静的往宫外走去。
就如愚蠢的女人一般,自恃长辈高高在上出言无礼,又是遵循女诫的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
最是无情帝王家。
和善叔侄兄嫂,恭孝父母,寻常百姓家大抵才可以吧。
她又何曾不期盼和顺的家庭,除了琬母妃,三皇弟,那个凌楚月灵又可曾做到了?
所以,自己又何需和顺不值得上心的人。
而那一边去王府的马车上,昏迷的允儿一直拽着手里的丝巾,任湛宛乔如何在不伤了她的情况下都抽不出来,直到回了王府,允儿才幽幽转醒。
然后眼神亮亮的问了一句:“母妃,月华姐姐呢?”
湛宛乔看着她的眼睛,严肃的问道:“允儿,你很喜欢她?她都害你落水了。”
“不是,是那个宫女姐姐把月华姐姐送我的丝巾扔下水的,我看见了。”
湛宛乔一愣,道:“你身旁那个宫女?”
“是啊。”允儿大力点头,非常确定。
湛宛乔摸了摸她的头,神色莫名的问:“那你怎么自己去捞?明知自己怕水。”
“我只是不想月华姐姐伤心,觉得我不是真心喜欢她的,那个姐姐很难过,却又一直没有哭出来,若是允儿,伤心了就会哭。”
允儿看着自己母妃,解释道。
她看到那个姐姐站在那里,感到好难过,月华姐姐,比她还孤独吧。
“对了,母妃,先前我落水是月华姐姐救我的,她还好吗?”
还好吗?
萧宛乔抚摸允儿的手顿住,思及她漫不经心的讽笑,想到自己过激的话,心里不禁一阵愧疚。
既然是那个宫女把丝巾扔下水,那就不关她的事了,而且她衣衫不整却是因为救了允儿一命。
面对这么多人的误解,还有皇帝的惩罚,她都没有解释一句,是因为知道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在心里就认为她是那种人吗?
是知道解释了也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