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临阵
抽签是为了公平,但薛青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这场考试就是为了某一个人举办的,那么抽签依照一个人的意愿来又有什么不可能的。 至此跟西凉考生见了一次面,却已经交手三次,不管谁输谁赢都每一次表面上都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从这一点上来说,西凉人不可小觑,并非真的表现出来的那般骄横无礼一击即中,不中便退,不急不恼不怒,安静的等待下一次。 她一直安抚庞安说在考试中击败西凉人是最有意义的,那么西凉人定然也会这样想。 来者不善,来势汹汹啊。 “五礼我们都学了,听起来复杂,其实做下来也不难,何况有些我们日常中也都有简化。”
庞安还在激动的说道,“就算得不了高分,也肯定比西凉人要做得好。”
张双桐甩袖道:“怎么也要比过那些蛮夷,否则岂不羞煞人,看来我也并非过关无望。”
又看柳春阳,“春阳少爷,你祖父的钱花的值了,你也有机会了。”
虽然考官根据各自的表现打分,但在糟糕的对比之下普通的表现在考官眼里也能变得漂亮几分。 长安府的考生欢悦不已,就连持重的那些年长的考生神情都愉悦了几分,考试嘛,到底是水落石出的多,水涨船高更适用于日常的学习中,其他同分到这一组的考生们也同样欢喜,人群中几个地方一阵骚动。 “三次郎你皱什么眉。”
张双桐怕她肩头,道,“当初教的五礼你是不是都忘了?”
行前长安府进行的考前集训自然有五礼,虽然繁杂但比起琴棋书画这种需要日久天长浸润的技艺,还是最简单的,只要死记硬背熟练就好。 薛青道:“怎么会,我过目不忘的。”
不过她当时发懒没有看也没有记既然目的不是考试,有两三科能拿出手的就足以,当个全才没必要了,太出众影响做正事。 抽签很快就结束了,长安府这一组序列在正中,原本是最好的位置,这个应该也不是巧合。 皇后陵前外搭着长棚,铺设了座椅供考官和国子监的官员们入座,陵外也搭了长棚给考生们歇息的地方。 因为是在陵前开放的考试场地其他人可以围观,不过大多数考生没有围观,这个五礼考试也没什么可看的,祭祀礼已经很累了抓紧时间去歇息,。 张双桐打着哈欠向长棚冲去,准备抢占好的位置,回头却见薛青没有跟来,反而向考场那边走去。 “三次郎你干什么去?”
他问道。 薛青道:“我想看看怎么考试的。”
张双桐嗤声道:“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蹴鞠。”
薛青摆摆手示意他自去,见她迈步,柳春阳迟疑一下也跟上,薛青便对他点头道:“你也来看看,再熟悉一下,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柳春阳心道这五礼最主要的还是靠练习,那些动作步骤只看的话眼花缭乱看了临阵怕是不快也不光了他嗯了声低头跟着。 五礼看起来很美,老老少少的统一着黑袍的男人们随着大乐做出吉礼、凶礼、宾礼、军礼、嘉礼当真是仪态端庄优美,但五礼又很枯燥,尤其是一连看了三场,原本围在四周看的其他考生都渐渐散去,场边零零散散只有七八人。 柳春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浆糊了,再看下去都要看晕了,到时候怕是都忘了忙转开视线,却见薛青依旧专注的看着场中。 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莫非他不会?柳春阳迸出一个念头,但旋即又否定,不会吧,现学啊,那怎么可能妖怪的心思都是古怪的,猜不到。 柳春阳再次看向场中,这次不看他们的动作,而是看乐子,说礼科简单只相对于其他五艺,实际上当然也不简单,虽然这次考的是最简单的,但五礼做下来也令人手忙脚乱,也总有人选择弃考,每一礼的位次上总有缺席的,而参加的考生也不断有出错,跟错了大乐,迈错了步子,一个错还会影响到旁边的考生,肃穆端庄中不时的一阵小骚动当看到一个考生迈错了步子挥错了胳膊,旁边两个都跟着做错,歪歪扭扭很是滑稽时,柳春阳忍不住笑出声。 “你们还真一直看呢。”
张双桐的声音在后响起,“那边有吃的喝的,去垫垫肚子吧,早上可没有吃饭呢,吃好了就要轮到我们了。”
薛青转过头道:“不要乱吃东西,小心拉肚子,我让子安准备了吃的送来。”
张双桐道:“你可真小心谨慎,难道还有人会在吃喝里下药?”
柳春阳看着他眨眨眼,是的。 薛青笑了笑:“人多没好饭天又热人又累。”
张双桐拉着她胳膊道:“是了是了,你的子安小弟送吃的来了林秀才正抱怨你骄奢,再不去就要把子安赶出去了。”
薛青看了眼场中还在进行的考试,这一场五礼已经进行到最后一礼,她再看了两眼转身迈步。 长棚下考生们聚集,一半闭目养神一半议论说话,西凉考生们也换上了黑袍,一眼望去倒没有看清在哪里。 国子监的小吏们正派送简单的茶汤点心,免得考生们因为饥饿晕倒,长安府这边郭子安按照薛青的吩咐送了茶汤点心来,薛青劝说林秀才等人这是依照长安府的口味做的,如此重要的考试还是吃些习惯的口味最好,林秀才等才接受了,一众人吃喝完歇息片刻便听到礼官来通知下一场就轮到长安府。 端坐在陵前长棚下的官员和考官们看向场中再次列队而入的考生们,其中一队很是显眼,穿着黑袍大袖在几百考生中或许不那么显眼,但当只有几十人时他们白皙的肤色俊美的面容便格外的引人注目,尤其是他们这一队全部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站在其他州府老老少少的考生中不出众也难。 诸生按照次序入场,如同糊名一般将自己的号牌交给负责记录的文吏,待考完考官按照位次判分之后,文吏才会唱名。 薛青随着队列站到陵前,先前她在这里看了半日,但入场和在旁观看的感觉还是不同,不想得多高的分数,至少不要低分垫底虽然没有意义但不能让对方开心啊。 庞安看向站在身边的少年,西凉少年肤色白皙,察觉到视线也看过来,对庞安展颜一笑,温雅亲和彬彬有礼,只可惜庞安没有被这笑容所俘获,当他在樊口驿站看过大厅里马群中站着的少年的笑容之后,就只有愤怒了。 要在考试中击败他们,就是最大的反击,庞安深吸一口气保持着神情肃然。 略作歇息的礼科考官们从长棚下走出来,站到了队伍的四周,手中握着执笔,神情亦是肃重。 礼官一声唱,鼓乐响起,随着鼓乐声,第一科敬天吉礼开始,考生们抬手做出第一式,大袖长垂庞安却觉得眼角一花,有一只大袖挥动扇过,咿?错了吧?第一式可没有挥袖,下意识的走神看向身侧,那面容俊秀的西凉少年又将另一只手挥动,长袍大袖如孔雀开屏。 这是什么? 不止这西凉少年一人,整队的西凉考生都在做这个动作,在一众考生中顿时醒目,四周的考官以及台上的官员都看过来。 是错了吗?毕竟是西凉人 乐声还在继续,考生们摇晃迈步第二式,但西凉考生们依旧做出了不同的动作 一个考官咿了声,肃重的神情忽变,道:“是古周礼!”
听到这话其他考官都色变,视线凝聚到西凉考生们身上,台上坐着的国子监的官员也不由站起来,场中一阵骚动。 宋元道:“什么古周礼?”
一个官员看向他,道:“就是上古周礼,我们如今用的通礼就是从上古礼中演化来的。”
宋元道:“什么意思?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这个宋元不是个读书人,更别提知晓古礼了,官员道:“就是说,他们做出的古周礼比我们要考的通礼还要正宗我们不能说它错。”
嗬,宋元坐直了身子,看向场中那群夺目的西凉少年,道:“厉害啊。”
厉害啊,果然有备而来,在队里中的薛青默然。 “快来看啊,西凉考生用上古周礼。”
消息风一样传开,原本聚集在外长棚下的考生顿时都涌来,陵前考场四周瞬时水泄不通,文吏不得不让禁军来维持秩序。 “这是上古周礼吗?”
“我在书上见过是祭天礼” “我是第一次见到” 场中吉礼还在进行,西凉考生做着与其他考生不同的动作吸引了所有的视线,议论四起,虽然都是很小声但嗡嗡一片汇集,场中的考生们难以避免受到影响。 考官们的神情变化,西凉考生不同的动作,再加上四周前所未有的注视,让其他考生也不得不去看西凉考生,分神,心慌,动作出错 一个考生又做错了一个动作,下意识的去看旁边的考官,虽然上古周礼让考官们惊讶,但考官们还是各司其职,考官的视线犀利的看着这考生,同时提笔在纸上写了什么完了,考生心里哀嚎,接下来的动作更加慌乱与之对比的西凉考生优美端庄的动作。 古乐声声,铜鼎幽香阵阵,排成一排的黑袍少年们一步一稳,弯腰俯首,转身踏步,衣摆飞扬,神情郑重庄严,双眸明亮闪闪发光,他们动作整齐划一,他们的身姿俊美赏心悦目。 四周的嘈杂声渐渐消散。 (今日一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