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夫君，他死了
大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
璃儿抱膝坐在床上，整整一天过去，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望眼欲穿地看着屋外。
屋里，炉灶里的柴火燃得正旺，木柴被烧得通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乌柔将下午就已经做好的羊肉汤再次加热，盛了一碗出来，又挑了几块肥瘦相间的羊腿肉在汤里，一并端给了璃儿。
璃儿神色黯然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吃不下。
乌柔以为璃儿吃不惯这种食物，只得满含歉意地说道：“我听说你们汉人的饮食讲究得很，得放很多调味的东西，我们草原上只有这种用清水炖煮的羊肉，只放了一点粗盐，迦苒是不是吃不惯……”
璃儿勉强笑了笑：“不是的……是我吃不下……”
“吃不下去？”乌柔看着碗中大块大块的羊腿肉，又记起璃儿刚刚苏醒的时候，喝过小半碗小米粥，乌柔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说，这肉块太大，吃不下去？原来你是还想吃你们汉人吃的那种粮食啊？只可惜我这里的粮食就剩那一小把小米了……我们这里的粮食，都是跟路过的游商换的，最近好久没有碰到游商了，所以……如果你还想吃，我去把剩的那半碗粥再煮一煮……”
璃儿知道乌柔理解错了“吃不下”的含义，便赶忙制止了乌柔，可又一时不知该怎么跟乌柔解释，是自己心有牵挂，无心饮食，只好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想吃。”
乌柔只好将碗放了回去，坐在炉灶的旁边，支着下巴打瞌睡，璃儿看到乌柔的背影，才发觉夜已经很深了。
璃儿下了床，想让乌柔到床上睡觉，可双脚刚一挨地，璃儿就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上，也许是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璃儿感觉双腿直发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听到了动静的乌柔转过身，看到了险些摔倒的璃儿，赶紧起身将璃儿扶回了床上，璃儿有些抗拒：“……已经很晚了，您到床上来休息吧！我去旁边坐一晚就好。”
乌柔摆摆手，拒绝道：“还是你睡床吧！我睡不习惯……我们南昆人都喜欢席地而卧，铺上几层隔潮的毡子就行了……唉，我也不明白，你们汉人睡觉为什么要把自己架起来呀？真奇怪……”
听着乌柔自言自语般的嘟囔，璃儿觉得眼前的这个南昆妇女很是可爱淳朴，看来南昆人并不全是野蛮粗鲁的人，也有像斯曼、乌柔这样温柔善良的人。
“那这张‘床’是哪来的？”璃儿侧身掀起了一角床板上铺着的软毡，观察了一阵身下的“床”，她发现这“床”其实也就是个木制的框架，上面铺了几块平整的木板。
“哦~~”乌柔夸张地“哦”了一声，“那是二王子自己做的。”
“自己做的？自己做床？”璃儿不免对这个有几面之缘的南昆二王子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要自己做床呀？还有，他为什么会如此喜欢汉人的文化呀？”
“这个呀……”
说到这个话题，乌柔有些难以开口，但南昆人向来喜欢直来直去，不懂得委婉，乌柔犹豫一阵后，也就告诉了璃儿。
“二王子啊，他是现在的南昆王和一个奴隶所生，因此二王子小的时候，地位并不高，二王子经常和奴隶们在一起生活……那时南昆有几个在你们那里生活过的奴隶，二王子在和他们打交道的时候，就开始对汉人的文化感兴趣了……”
“是这样啊……那他的哥哥，也就是大王子，他好像对我……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璃儿记起了那个络腮胡子，也就是斯曼口中的哥哥，初次见面就对自己不怀好意，还带人追赶，差点要了公子瑾的命，在佛寺中的那晚，他和他的部下，也是凶神恶煞般得直扑自己而来。
“这个……”乌柔似乎更加难以启齿，她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讲起了南昆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在我们南昆，女人如同物品一般，是可以被男子们争抢的……所以，我们这里有个规矩，如果一个男子看中了谁家的女人，不管那个女人有没有嫁过人，都是可以去抢的，只要他打败了竞争者，那么他就可以得到这个女人。”
璃儿听了这话，不禁心生恐惧，看来那个南昆大王子根本不顾及自己不是南昆人，只是一心想按照南昆的规矩抢走自己。
乌柔看到了璃儿眼中弥漫开来的惧意，急忙连连安慰道：“……大王子已经离开了二王子的营地，回到自己的营地去养伤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大王子你在我们这里。”
璃儿感到这条规矩对于南昆的女人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便问乌柔：“那你们……那南昆的女子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
乌柔不太明白璃儿为什么这么问，她嘀嘀咕咕道：“选择？为什么要选择？能被男人争抢，说明这女人受欢迎啊，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再说，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武力超群的强壮男人，嫁给这样的男人，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啊！”
“……”璃儿无言相对，只觉得两国之间的文明确有鸿沟，不过对于南昆人来说，身体强壮的确很重要，身体强壮才能有精力放牧更多的牛羊，照料更多的牲畜，也更有能力保护家人。
“……我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啦！”乌柔继续说道，“可我的大儿子和斯曼王子同年而生，才刚过十六岁……就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不知被多少南昆贵族家的男人争抢过……直到最后，我嫁给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贵族……”
说到这里，乌柔的表情有些自豪。
“那么，受欢迎的女子，岂不是一直要被争抢？”璃儿问道。
“啊，那倒也不会，也要看现在拥有她的人的身份、地位、财产什么的……不是每个男人都有资格去争抢的。”
“那大王子他为什么一定要……要‘抢’我？”璃儿将话题重新牵回正轨。
“那是因为，大王子觉得你们汉人女人个个都貌美如花，如同春天草原上盛开的花朵一般，惹人怜爱，因此大王子早就立下誓言，非汉人的美女不娶……那天，大王子听说二王子带回来一个汉人女人，当时便停止了狩猎 ，匆匆赶回来，在帐中见过你之后，大王子就一心想要得到你……那天二王子放走了你，大王子还打了二王子好多鞭呢！”
“什么？”璃儿心中惊骇，“他对自己的弟弟也这么凶残？”
“大王子一直不怎么待见二王子，他认为是二王子分走了父爱，以后也会威胁他的地位……以前嘛，两兄弟表面还算和气，但自从这件事后，大王子就将二王子视为肉中刺了，经常欺辱他……”
肉中刺？璃儿心想，这大概跟“眼中钉”是一个意思吧，他们兄弟不和，看来自己留在这里也未必安全，等找到公子瑾后，得赶紧离开这里。
璃儿正在心里盘算着，斯曼忽然从外面的大雨之中冲进了棚屋，他脱掉了身上的毡帽和蓑衣，抖落了一身的雨水。
璃儿急切地迎了上去，拉住斯曼的双臂，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找到她了吗？”
南昆人向来说话直接，斯曼没有迟疑，他看着璃儿焦灼到似要喷出火来的眼眸，直白地说道：
“你夫君，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