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寻他,千百度
乔裕似乎还想再说什么,可纪思璇忽然站起来,看都没看他一眼便走开了。 乔裕想说的话一直到晚饭结束都没有找到机会说出口。 回程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坐在车里每个人都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纪思璇窝在大巴车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补眠,车外不断有灯光照进来,她坐起来从包里翻出眼罩戴上继续睡。 斜后方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乔裕弯着唇角无声的笑了下,她还是那个样子,睡不醒的时候脾气坏得出奇,谁的面子都不给。 上学的时候偶尔被她硬拉着陪她上课,教室里那么多人,她堂而皇之的大声斥责,“后面说话的同学能不能小声点,不要影响前面同学睡觉。”
转过头才发现讲台上的老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她才硬生生的重新说,“不要影响……老师讲课。”
恰好那个老师是认识他的,看看他,又看看她,想说什么,又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脸色极其精彩。他们两个其实是两类人,他走得是中规中矩的路线,她执行的是剑走偏锋的方针,他上课从来都是认真听课的学生,而她一直都在睡觉,有自己的想法,从她手里出来的作品有灵气,直击人心,就像她的人。 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起,很快有人接起来,声音不大,却是磨磨唧唧的不肯挂断。 纪思璇不安分的动了几次,大概真的忍到了底线,磨着牙阴森森的开口,“电话挂,或者你挂,自己选一个。”
进组久了,都知道璇皇的手段作风,打电话的人立刻噤声挂了电话。 才安静没多久,手机不断震动,乔裕皱着眉按掉,回了条短信,让来电人稍后再打过来。 回了短信按返回键,收件箱里只有寥寥的几条短信,他并不喜欢和人发短信,总觉得冷冰冰的文字很无趣,多半都是别人给他发,他懒得回。往下翻不了几个,就看到了一个联系人,点开,长长的聊天记录静静躺在那里。 身后的呼吸声均匀绵长,大概是这几天累坏了,可乔裕却睡不着。 这些年他换过手机,每次换手机这些记录都要备份导到新手机里,觉得文字冰冷无趣,可这个人给他发的短信却让他觉得温暖有趣,从最初她的调戏到后来她的撒娇无赖,再到后来,她给他发的最后一条短信。 乔师兄,四年时光,打扰了,再见。 时间停在几年前,她出国求学的那一天,他当时坐在离她不远的机场监控室里,他没回复,一句打扰了满是对陌生人的礼貌疏离,也许回到最初陌生人的关系对他来说都是奢望。他知道她并不是在跟自己道别,她是在跟曾经的岁月道别,从此以后,海阔天空,纪思璇的世界里再没有乔裕。 行驶中的车突然刹车变道,纪思璇猛然惊醒,下一秒便坐起来摘下眼罩,乔裕两个字就那么自然的脱口而出。 几秒钟后,她抬手捂住半张脸,缩回角落。 那一刻纪思璇心中有种宿命的荒凉,极轻极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己是怎么了?是今天遇到了故人?旧事想得太多?还是被乔裕的一句“有女朋友”刺激到了? 其实刚才有些混乱,她的声音也轻,又坐在角落里,并没有人听清。 那是一种本能,想要找那个人的本能,乔裕深有体会。 车子重新上路,乔裕在一片昏暗里也坐到最后一排,无声无息的把纪思璇揽到怀里。 纪思璇挣扎了几下,不知道是在恼他还是恼自己,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问,“你这是干什么?!可怜我吗?你这样对我你女朋友知道吗?!”
乔裕握着她的手不放,“我不记得我们谈过分手的事情,我没说过,你也没说过,所以我们从来没分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纪思璇一脸冷笑,“这种事难道非要那么清楚的说出来吗?”
乔裕眼底俱是认真,“这种事难道不应该清楚的说出来吗?”
纪思璇被堵得说不出一句话,昏暗中,两人对视半晌,互不相让。 纪思璇挫败的垂下眼睛,叹了口气轻声开口,“乔裕,你有意思吗?”
乔裕不忍,揽过她硬生生压在胸前。 纪思璇恼羞成怒,低低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暴躁,“乔裕!”
乔裕在她头顶轻声开口,带着安抚和诱哄,“嘘,乖,快睡。”
她一拳打在他胸口,用尽了全力,眼睛酸涩难忍,“放手!”
乔裕闷哼一声,握着她的手抵在胸口,那种真实的疼痛让他安心,让他知道这一切是真的,有生之年,他还可以揽她入怀。 纪思璇还想再挣扎,可下一秒就僵住。 他的下巴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虚妄的苍白无力,“你就当可怜我。”
手腕处,他的指腹温热,手下,他的心跳如雷,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掌心,最让她震惊的却是他的语气,带着诱哄,带着难以察觉的低声下气,带着轻微的……颤抖。 她终于安静下来,乖乖窝在他怀里。 他知道那种猛然惊醒后想要找那个人却怎么都找不到的绝望,在梦境与现实拉锯中,理智渐渐占据上风,那种空虚和绝望汹涌而至,让人不知所措,只想缩回自己的世界静静舔舐伤口,周而复始,永不磨灭,他尝过那种痛,所以不舍得留她一个人。 乔裕紧了紧手臂,轻拍着她的后背,她终于乖巧的在他怀里了,那种满足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是……这路程太短。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睡着,只不过快进城的时候,她忽然坐起来,低着头理着头发,声音也恢复了平静,“快到了,你坐回去吧。”
直到下车纪思璇都是恹恹的,别人都只当她是累了,并没多问。 乔裕回去换衣服的时后才无意间发觉胸前有一块水渍,摸上去有些潮湿,他不记得什么时候沾到了水,亦或是…… 这个位置恰好是刚才纪思璇趴过的位置,她……哭了? 纪思璇的悲伤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回到家推开家门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 家里没人? 她打开灯,只看到大喵蹲在玄关处,守着旁边的一个旅行包,行李包上放着一张折好的纸。 纪思璇忽然有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是她某天放学回来发现纪氏夫妇又不见了!她和大喵对视了一会儿,一人一猫从对方眼里都看到了熟悉的嫌弃和无奈。纪思璇叹了口气,弯腰捏起那张纸,寥寥几个字。 我们去采风,照顾好大喵,它要用的东西都在包里。 纪思璇又看了眼大喵,一个不愿照顾,一个不愿被照顾,相看两相厌的一人一猫在玄关处僵持不下。 纪思璇不死心,拿出手机来打了父母的手机,都是关机,最后哀嚎一声冲到沙发上装死。 大喵依旧冷艳高贵的蹲坐在原地,淡定的喵了一声。 第二天纪思璇临出门前看了眼在阳台上晒太阳的大喵,狠了狠心踩上高跟鞋出了门。可没走几步又折回来,极不情愿却又不忍心,“大喵,来,我带你去上班。”
因为项目还没有正式启动,所以乔裕把他办公室所在的那一楼层的所有房间清了出来,暂时安排纪思璇一行人在这里办公。 当纪思璇从电梯里出来,手臂上挂着的包里探出一只猫头时,立刻引起了注意,她目不斜视的走过,推开会议室的门才转身,勾了勾手指,“进来开会。”
众人坐好之后,韦忻指着纪思璇的包,“我说,璇皇,您这是……” 纪思璇把大喵从包里捞出来放在桌子上,“来,叫叔叔。”
韦忻立刻摆手,“别这么客气,叫哥哥就行了,把我都叫老了。”
纪思璇一脸莫名,“我是让你叫它叔叔,照它的岁数换算成人的岁数大概四十多岁了。”
韦忻看看大喵,又看看纪思璇,“你让我叫这个包子脸叔叔?!”
纪思璇见不得别人欺负她的人,和她的猫,“它不是包子脸,就是毛长得比较快又比较蓬松而已。正式介绍下,这是我的猫,中文名纪小花,英文名大喵压脉带,小名大喵。”
“……” 众人无语,这名字……我们怎么好意思叫出口。 韦忻摸着下巴问,“它不是男的吗,为什么叫小花?”
纪思璇歪头看他,“因为我愿意啊,我愿意的话还可以叫它兔子,一只叫兔子的猫。”
韦忻一脸便色,憋了半天冲她伸出大拇指。 纪思璇站在会议桌前,环顾了一圈,挑着眉问,“你们有意见?”
众人纷纷开始打哈哈,“没有没有,哈哈,好巧啊,这猫也姓纪。”
“我的猫当然跟我姓。”
纪思璇把大喵塞回包里,“大喵,跟侄子侄女们打个招呼,我们走了。”
韦忻看着纪思璇昂首挺胸的出了会议室,揪住旁边的徐秉君,“病菌!璇皇带猫上班你都不管?!”
徐秉君坐得稳如泰山,“带不带猫我不在意,我只知道璇皇比你敬业的多,昨晚已经把她那部分做出来了,请问韦工,你的那部分呢?”
说完抬起头看着韦忻。 一群人最爱看三个组长掐架,一双双眼睛亮晶晶的。 韦忻看了看众人,拉着徐秉君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压低声音,“那么多人看着,能不能给我点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