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
洛银和谢屿川住在山顶石屋, 距离山井的水面很远,就连那一株悬在山壁上的樱花也在他们脚下,只能抬头见风与云, 偶尔还会飞来几只翼粉艳丽的蝴蝶。
宁玉将山体外的阵法重新设下, 红樱的妖气被阻隔于岛上。
归来后, 宁玉便一直在山井下游的水边, 盘腿坐在那儿看向水面下游动的红鱼,红鱼的尾巴偶尔会浮出水面,鱼尾甩过, 溅起了一池的海水, 连带着水面上飘浮的樱花也一并送入了宁玉的怀中。
接过花, 宁玉笑了笑,眼底温柔,却不见得有多高兴。
洛银站得很高,远远看向宁玉的面容, 心想恐怕此时的宁玉也不知手中的花究竟是红樱送的, 还是何缈送的了。
“你看得出来那条鱼的身体里, 现在是谁的魂魄苏醒着吗?”谢屿川不知何时走到了洛银身后, 他的手自然地拦住了洛银的腰, 叫洛银有些不自在。
洛银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谢屿川抿嘴, 眼神是被打的不解, 手却没放开。
好像他们之间这般亲昵,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洛银脸颊微红,这里没有外人,她也没有刻意避嫌,想起方才谢屿川的问话, 她仔细去看,什么也看不出来。
若说两个人的魂魄极端相反,她或许能在那条鱼游过几圈后猜出其真实身份,可现下水里的这条鱼自然地穿梭在花瓣之中,轻松地仿若与海水完全融入,看上去……像是红樱。
谢屿川道:“现在游来游去的,是何缈。”
洛银一怔,她问:“你是如何发现的?”
“很简单,她的魂魄与妖的不同,只要视线穿过那条鱼身,去看一下魂魄的颜色便知道了。”谢屿川说完,微微眯起双眼。
洛银没想到谢屿川居然可以看出魂魄颜色的细微差距,洛银也能看见魂魄的颜色,可在她眼里,人的魂魄与妖的魂魄,只要是干净的没伤过人的便没有分别。
何缈没有杀过人,即便她过去嫉妒、也起过仇恨心,可这几十年来在鸟语花香的星岛中修身养性,与宁玉相处得忘乎所以,也将她灵魂中的那一丝戾气给磨平了。
一个人活得越久,就越容易忘记一些东西。
藏匿于红樱身体里的何缈,或许在最初时候不甘、愤怒,为了报复也好,为了感情也好,她将自己假扮成了红樱的模样。时间一长,恐怕就连她自己也会忘记她是谁,忘记她到底是何缈,还是红樱。
终有一日何缈会相信她就是红樱,她会认定身体里的妖气属于自己,而后继续用妖气来滋养魂魄,壮大自己,虚弱了真正的红樱。
届时的真红樱和假红樱,还有区别吗?
山中可以休息的石室有限,宁玉默认谢屿川和洛银的关系,只在其中收拾了一间出来。
石室内的布置很简陋,一桌两凳,还有一张石床,花瓣做成的轻纱软被薄薄一层,石室内仅有一盏油灯,洛银没点燃,夕阳落日的余晖透过山井上空的墙壁反光入石室内,光线暗淡,夹着五彩。
天色渐暗,谢屿川自然地坐在了那唯一一间算作客房的石室内,笑盈盈地看着洛银,洛银没赶他走,对于宁玉此等行为,她也在暗自反思。
她与谢屿川在宁玉面前不知有过几回黏黏糊糊、不清不楚。
她还总说让谢屿川在外收敛些,可实际上她自己也没能掌握好距离。
真正与谢屿川打破关系还是从迁坟那一夜算起,那天夜里洛银可以说自己是饮酒误事,但之后的几回相处,谢屿川不自觉流露出与她亲昵的举动,皆是她纵容下的结果。
她从未正视过,起初是不知如何面对,后来是自己尚未理清。
眼下……眼下总不能一拖再拖,那便不是谢屿川轻浮,而是她太不慎重了。
“屿川。”洛银开口。
谢屿川抬眸看她,眼底含笑,而后听见她道:“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天刚黑,岛上开始刮风,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洛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叫谢屿川心下略沉。他嗯了声,跟着对方出了石室,二人一同从山井之上飞离,直至林外沙滩。
月光还未升起,西侧的晚霞也未完全退去,深蓝泛黑的天空尽头飘着几朵紫红色的云霞,微光浮于粼粼的海面,每一道吹来的海风中都带着海水的咸腥与淡淡的妖气。
从树林通往沙滩的路很短,沙地上长的植物也奇形怪状,有些树叶的脉络在黑暗中发着幽绿色的光,期间偶尔飞出几只如萤火虫般的飞虫,倒也无需灯月照明,一路走来,安安静静。
洛银始终比谢屿川快了半步,谢屿川低头看向她垂在身侧的手,又一阵海风吹过来,穿过了洛银的指缝,紧接着她的手便被谢屿川握住。
呼吸一窒,心头微颤。
洛银能感觉到,谢屿川的掌心很暖,他的指腹贴着她的指缝穿过,将她牢牢抓住时,像是有一股热流从手掌直窜脸颊,烫得她很不自然。
在那夜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和谢屿川成为这般关系。
但又如何呢?
洛银知道,内心的悸动是骗不了人的。
此世间,若她今后仅能选择一人共度余生,只会是谢屿川,除了他,洛银不做二想,也没有二想。
脚下踩着细沙发出沙沙的声音,海岸上的浪花一圈圈荡漾开,天边最后一丝红云也散,不知何时月华倾照,繁星点亮,银河坠入深海。
一切宁谧的美好,叫洛银不知该如何出言打破。
她本想拉着谢屿川出来好好谈谈二人的未来,洛银总想着,在这件事上她要负的责任更多一些。
她懂得比谢屿川多,更该知分寸些,也许谢屿川都不明白亲一个人、抱一个人的含义,他许是成长期,觉得这件事舒服、有趣,便就这般做了。
修道界的男女,也有只享鱼水之欢,只念合修之益,不考虑成亲之说的,但洛银不在行列。
遇见谢屿川前,她于情爱之事上亦是一张白纸,其上渲染的颜色,皆是和谢屿川共度的记忆。
洛银还是头一次有了怯意,与那夜触碰后次日醒来的震惊不同,彼时不敢面对是因为羞赧,而今迟迟不能开口却是因为,她怕谢屿川的回答。
洛银已经在心里做了许多假设。
几个月前的谢屿川,还是个能裹着被子上街跟着她的少年,他能区分情与欲的区别吗?
若他对洛银只是欲,而非情,那不是洛银想要的答案。
入夜的海风吹过来有些冷,洛银的发丝在月色中飞扬,头上金钗晃动,眼看就要落下,又被谢屿川扶住脑后,重新簪好。
洛银在无数纠结中抬头,对上对方视线的刹那,心跳漏了几拍。
月光下的谢屿川,显得尤其好看。
他那双眼尾微微上扬的眼眸,瞳仁漆黑,倒映着洛银失神而略微木讷的脸。
谢屿川长着一张精明的相貌,却在笑起来时显得分外纯澈天真,洛银不知这算不算面相上天赋异禀,每一次与之相视时,他都是一副温柔的模样,可她分明见过这个人对旁人究竟有多冷淡。
一个念头豁然而起,洛银微怔,像是拨动琴弦破了音,突兀地打破了她的焦虑。
或许……是她想多了呢?
或许、谢屿川并非什么也不懂。
谢屿川突然的靠近让洛银双肩微颤,他扶在她后脑上的手并未收回,反而是一手拖着她的头,一手揽住了她的腰,将洛银搂抱,对准了她的嘴唇亲了一口。
很快的一个吻,发出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声“啵”。
洛银愣住了。
谢屿川似乎觉得亲一次不够,又垂头对着她的嘴唇亲了一下,再一下。
响亮的声音叫洛银终于从耳尖红到了脖子,实在受不住般伸长了双手,两掌推着他的脸,把他推得远远的。
洛银浑身似火烧般发烫,在谢屿川的眼里,只能看得见她眼睑下绯红,含羞带臊,推开他的掌心温度也很高。
他动了动嘴唇,洛银捂着他嘴巴的手便更颤了一份,不过他没放开洛银的腰,甚至还想往下压过去再度亲吻。
你推我往,洛银的腰都往后弯了下去,她皱眉对谢屿川道:“你别这样!”
谢屿川眨了眨眼,显得无辜,抓开洛银的手问:“别哪样?不给我亲了吗?”
“也不是……”洛银眼神乱飘:“就、别那样亲。”
谢屿川顿时心情飞扬地抓着她的手递到自己的嘴边,对准了她的手心“啵”地一声亲了口,双眼弯弯,倒是体现出了他眼眸上扬的几分邪性:“别这样亲?”
洛银弯了弯手指,嗯了声。
谢屿川的双眼紧盯着她,别有深意,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般,再度一吻落在了她的掌心。这回嘴唇微张,红色的舌尖泛着水润光泽,触碰着她的手掌,在她掌纹处画着圈圈。
他嗓音低哑地问:“那可以这样亲吗?”
洛银骤然如五雷轰顶,三魂七魄散去,一时间不能归位,只傻愣愣地望着对方。
谢屿川见她没有反对,又张嘴咬在了她手腕处,那里的皮肤很嫩,稍微一用力便会留下痕迹。
灼热的视线封闭了洛银的五感,让她除了体会手上触感的酥麻,再无其他念头。
犹如脊骨窜上了一簇火焰,她骤然想起了那个醉酒的深夜,谢屿川便是抓着她的手,让她握住,又在她的另一只手腕上,留下了齿痕。
场景重叠,冲撞着理智。
洛银想:书上所言诚不欺我,食色,性也。
洛银在食上体会了乐趣,如今又要一头栽进了色中了。
她的喉咙发出咕咚一声,在这静谧的场合里尤为突兀。
谢屿川听到了,也停止了对她手腕的啃咬,转而拉近了她,一吻覆盖在洛银的唇上。
他的气息滚烫,两方交错,嘴唇彼此含着、摩擦,碾压。
谢屿川说的话带着气音道:“你说了可以这样亲的。”
洛银内心反驳。
她没说!
她只是……没有反对罢了。
转而一想,洛银发现她好似每次都是如此,在对待谢屿川的事上态度很宽,只要未曾真正触及到她的底线,她都会以沉默来纵容。
也许是因为洛银觉得,她如今在这世上举目无亲,身边只有谢屿川一人了,她对自己在意的人好一点,再宠一点,小过不论,无伤大雅便好了。
但也有可能是单纯受不了谢屿川看她的眼神,单纯被美色所惑。
谢屿川越抱越紧,紧到洛银的腰往后躺着,无可依靠,谢屿川压上来,像是一张半弯的弓,而他身体的一切变化都被察觉。
洛银听到他喘着气道:“姐姐,张嘴。”
一声姐姐烧断了洛银的理智,她颤抖着睫毛,才放过一丝,谢屿川便近一寸。
唇舌纠缠,水声啧啧。
不比那一声“啵”要好到哪儿去,更显得暧昧、缠绵、粘腻。
洛银在快要站不住时又被他抱回了怀中,改成她半压在他的身上,海面上越来越大的风吹乱了二人的发丝,青丝交缠,金钗下挂着的首饰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谢屿川抓着洛银的手往下按,洛银只碰了一下便立刻缩回,得以喘息时有些嗔怪道:“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之前明明可以……”谢屿川不肯松开,隔着衣服蹭她,眼眶都有些泛红了。
洛银瞪他一眼:“这是在海边!”
幕天席地的,怎可做那种事?
“那我们现在回去。”谢屿川抓着她的手便要往回走,长剑都随念而动,眼看着他便要将人打横抱起御剑而归,洛银实在无法便朝他额头上弹了一指。
少年毛躁,胀红了眼眸。
“此番来星岛还有旁的事要做,你别真打算拉着我回到宁玉的住处,在人家石室里行那事吧?”洛银一问,谢屿川便耷拉着双肩,像是没能啃到肉骨头的小狗,委屈得尾巴也不摇了。
他将额头压在了洛银的肩上,闷闷道:“我们与他不太熟,别管他的事了好不好?反正不论是何缈还是红樱,他都认不出来,那条鱼的身体究竟是谁在掌控又有何所谓?”
洛银神色一动,抬手轻轻揉了揉谢屿川的脑袋:“来都来了,且看看。”
若真只事关宁玉,洛银的确可为可不为,可要是天光之境里当真有将谢屿川和墨安仙道的魂魄分开的方式呢?
她或许可以救活师父,对谢屿川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对他比对我好。”谢屿川愤愤地咬了一口她的肩膀。
略痛,洛银嘶了一声,能忍,但还是没忍住用手扭了一下谢屿川的耳朵,扭到他站直了身体才问:“这世上,我对谁能好过你?”
“是吗?这世上,你对我最好?”谢屿川颇为受用,下巴微抬,佯装不信。
他的眼神早已出卖本心,洛银看出来他高兴得眼睛都弯了,心道幼稚,但还是配合道:“是,我对你最好。”
“只对我好?”谢屿川又问。
洛银也逗他:“那不一定,毕竟我心念苍生,至少还有灵州同门,让我算算灵州如今有多少弟子……”
洛银的手指还没掰明白,谢屿川便有些霸道地开口:“不行,只能对我好!”
“你这要求、啧,略强人所难了哦。”洛银为难。
谢屿川有些焦急:“怎叫强人所难?这明明很简单!在这世上我只喜欢你,只对你好,对你最好!如同本能,再无二心,我能轻易做到,你为何不能?”
突如其来的告白叫洛银一瞬愣怔,她心口的狂跳按捺不住,砰砰地鼓动着胸腔。
“你……只喜欢我?”洛银捕捉到了他话中重点。
是那种喜欢吗?
男女之情的喜欢,而非孺慕之情。
谢屿川慎重点头,理所应当。
洛银失声一笑,不再逗他:“看你这般真诚,那我今后也只对你好吧……”
海岸的风吹起一层层浪花,哗哗的水声打破了夜里的静谧,可以催眠。
洛银就坐在沙滩上的一块礁石旁,阻挡了夜风,还能抬头看见满天星河,谢屿川躺在沙上,头枕着洛银的双腿,手指绕着她的发丝玩儿。
洛银由他给自己编小辫,视线往远处去,海天相接的地方被月光照得尤为通亮,水面反光至天空,也将一片星河纳入。
洛银道:“其实我娘在给我起名字时,取为‘银钱’之意,她是个商人,不太通文墨,而胡海中……他倒是饱读诗书,只是从不爱用在姓洛的人身上。”
“后来,是师父重新给我的名字定义。”洛银回想过去,明明于她的记忆而言没过去多久,可她却有些记不起墨安仙道的模样了,只记得他与如今的宁玉一般,长着张干净年轻的面孔,更沉稳、像是能成为所有人的靠山。
“他说洛河为我生处,银河为我归处。”洛银道:“银河于苍穹,他是盼我成仙的。”
怀中的人没了动静,洛银垂眸看去,谢屿川的头略微歪着,面朝她的小腹,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而他手上攥着她一截头发,旁边已经编出了六、七条小辫子了。
洛银失笑,伸手捧着谢屿川的脸,细细去看他的五官。
手指拂过对方的眉眼,指腹滑到他的鼻尖,再到嘴唇,还能触碰到他的呼吸,越看,她的心里越似烧化的蜡,软成一滩。
浪花一层翻过一层,眼看就要爬上洛银的鞋面,却在下一瞬停顿。
结界阻隔了风声和浪花声,将洛银和谢屿川包裹于足够密闭的环境中,什么声音都透不进来,任何声音也泄不出去。
洛银立刻察觉出墨安仙道的一丝灵力,触碰谢屿川脸颊的手收回,低头看向他的脸:“师父?”
墨安仙道的声音很沉:“银儿,你怎会在瑰海?”
洛银倒是没想到,墨安仙道一眼便看出了这里是瑰海。
“此地临近妖界,太过危险了。”墨安仙道开口:“上次并未言尽,我本想劝你暂且远离妖界,毕竟当年之事全因妖族生出了叛徒,那人狼子野心,不仅欺骗了我,亦欺瞒了其主阿赦。”
阿赦,是当年妖族之主的名讳——赦王,洛银听说过。
“你……与霖是何关系?”墨安仙道似是才反应过来,此时他寄住的身躯正躺在洛银的腿上。
可存于谢屿川身体里的毕竟只是墨安仙道的残魂,与何缈不同,他无法操纵谢屿川的身体,否则此时必会正襟危坐,怎能这般不得体。
洛银一时处于要不要将谢屿川推开的地步,但瞧着昏沉睡去连眼睛都没睁开的谢屿川,洛银还是没动,只是低声回答墨安仙道的话:“弟子与他……彼此倾心。”
墨安仙道像是被惊了般,迟迟没有开口。
洛银问道:“师父可会觉得弟子离经叛道?有违师门教诲?”
毕竟宁玉与她一般,倾心于妖,最后落得叛出师门,被人奚落嘲笑的下场。
墨安仙道一声叹息:“这世间的妖不尽然是坏,我与霖虽无接触,但他是阿赦之子,阿赦配当勇士君子,当不会教出太差的孩子,只是……只是为师从未想过,你居然会有动心之时。”
洛银是人,尚未渡劫成仙,洗去七情六欲,面对事事以她为先,一心一意对她的谢屿川,怎会不动心?
即便没有那夜醉酒,与谢屿川彻底打破关系,动心也不过是早晚罢了。
“银儿,你是灵州的弟子,更是我的徒弟,你与霖之事为你私事,师父于公,不妄论他人是非,于私,也不会干涉亲徒,只有一点我希望你记着,而今世事未平,修道界后生一落千丈,拯救苍生的担子,全系于你一人之身。”
墨安仙道这一句话惊醒洛银:“上次弟子便没来得及问,师父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方才又提起了妖族叛徒,人、妖两界结契当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提起过往,墨安仙道的语气不甘且悲痛:“当年妖族派使者来人界与我商谈结契,定好时日便要举行,一直留在人界的使者曾多次与我同往灵州雪山,亦与我提起过你。”
“我?”洛银不解:“彼时我恐怕已经渡劫失败,被封于雪山之巅沉睡数年了。”
“的确如此,可你渡劫之后,灵州雪山有一面山壁上仿若天然浮雕了神女之相,神女面容与你九分相似,有古人传,相为吉瑞,本应飞升而成,羽化为仙的象征,却不知为何你未成仙,也未身死。”墨安仙道坦言:“使者说,他对神女石面敬畏,便时时自去灵州雪山,也是后来结契当天突发意外,我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的早有预谋。”
“那个使者……”
“正是妖界玉石化妖——明瑕。”墨安仙道懊悔不已:“当初是我没有识人之慧,当他为谦谦君子,亦好友相称,可到头来他早已不甘臣服于赦王之下,这才借由此机会,想要让妖王死在人界,让修道界诸人陪葬,挑起人、妖两界的战争,他便能名正言顺一统妖族,攻占人界。”
这是蓄谋已久的计策,利用了赦王的信任,也利用了墨安仙道的善心。
“师父想告诉我的,便是要忌惮明瑕?”
“不,我不知今夕何夕,但会算时,天将降异象,非吉兆,乃凶恶。”墨安仙道道:“恐怕便是这两年内,树往西枝,鸟于北飞,龙云再现,届时便是妖族攻占人界的时机。”
这些看似人界的吉兆,从未同一时间出现过,推测上一次降临的时间,至少有千年以上。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并非所有吉兆都将带来好运,接连好运之下,厄运也会来临。
墨安仙道不是要洛银忌惮明瑕,而是要洛银阻止明瑕的计谋野心,妖族并非全然都是坏妖,至少他们在赦王的统领下也如人界,友善居多,就怕被有心人误导、利用。
洛银回想在万窟洞天里遇见的那些妖,妖对人记恨,人对妖也残忍,这不是她当年见过的两界,也不是她期望的结果。
“我该如何阻止?”洛银抿嘴,莫非是要她亲往妖界,找到明瑕,除掉他?
洛银倒是可以去一趟妖界,哪怕她找到了明瑕、杀了明瑕,也当真从诸多妖族大将的手中全身而退。群妖无首,明瑕的计划的确落空,可妖对人的恨意便能减退吗?
说不定会因为洛银杀了他们的明王,更加憎恨人界,适得其反。
墨安仙道沉默许久,若非结界未散,洛银险些要以为他又消失了。
“师父?”
“请师父明示!”
墨安仙道的声音缓缓而来:“转机,便于你怀中。”
洛银浑身一僵。
墨安仙道称谢屿川为‘霖’,更说过‘霖’是阿赦之子,这便表示谢屿川是当年妖王之子。
洛银彼时只听过妖王阿赦,不知其子年岁,也不曾将谢屿川往那样的地位去想过。
“他是妖王之子……”墨安仙道未言罢,便被洛银打断:“师父是要我将屿川……还给妖界?”
她的手不自觉收紧,将谢屿川的上半身抱入怀中,单是起了这个念头,便立刻被洛银否决了。
她不会将谢屿川交还给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