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人生的无奈

    鲜红的颜色让愤怒的江耀海整个人都蒙了。　　他浑身发麻地看着后妈一边尖叫一边往后缩。　　听到动静的邻居撞门冲了进来。有人扑到江爸身边，有人扑到他面前。　　他感觉自己被隔进了一个罩子，所有人说话都嗡嗡的，所有人都在晃，越来越多的人凑到他的面前，他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是在医院。　　守在病床边的，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告诉他，江爸因后脑重创，失血过多，已经没了。　　江耀海面无表情地听了，沉默了许久，问：“我要坐牢吗？”

    警察说他们已经对后妈和邻居做过笔录，确定江耀海是过失伤人致死。因为不是主观致人死亡，而且考虑到年纪小，没有追究他任何责任。　　“那她呢？”

    江耀海问，“她杀了我妹妹，不要坐牢吗？”

    警察看着江耀海逼人的眼神，无奈地解释。后妈说妹妹身上的伤都是江爸打的，邻居对后妈风评都很好，证据根本不足以支持他的结论。　　一天中接连失去两个至亲，其中一个还是自己误伤导致。警察都对江耀海感到同情。　　回到家，后妈已经不在了。她带着家里的存款和自己的所有衣物离开了江家。　　学校里，他也待不下去。有家长向学校投诉，不让杀人凶手在学校跟他们家孩子一起上学。　　学校无法，既不能让成绩年级第一的少年退学；也没法跟愤怒的家长抗争，让他继续上学。　　校长的为难江耀海懂，他再也没去过学校。　　近在咫尺的航飞梦就此终结。　　那时候，他身无分文，连丧葬费都出不起。　　邻居和社区知道他的情况，都唏嘘后妈害人，同情他的遭遇，纷纷捐款。　　他拿着捐款将妹妹和江爸火化。　　把妹妹安置在，一个可以看到漂亮风景的位置上。　　紧接着，把江爸的骨灰扬在他妈的坟前。　　忙完这些，就开始了没日没夜的赚钱。　　捐款，他一笔笔都记下了，他要尽快把这些钱还上。　　未成年人想赚钱并不容易。他拎着麻袋，天天上街捡破烂，晚上再去废品站卖。　　他自己想得开，但高飞不行。　　高飞在这一连串打击之后，无心学习，不停地跟学校求情，希望能让他继续回来上学。　　还经常去找江耀海，让他不要放弃学习，要继续高考。让知识改变命运。　　江耀海看着被家人和自己保护得近乎天真的高飞，心里又安慰，又酸涩，张口就骂。　　“你知道杀过人，代表什么吗？”

    “你是无心的！”

    高飞着急。所有认识江耀海的人都知道他是无心的。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江耀海说。“我们想去的学校，是有严格审核的。我去不了了。”

    高飞想说还有其他学校，但江耀海将手里的麻袋扔到他的脚前，里面的瓶子洒落一地。　　“如果我不继续，我连明天的早饭都吃不起。”

    江耀海的危机不止学习问题。　　他想过卖房子。　　但当初那件事上了新闻。所有人都知道那房子死过人，根本无人问津。　　“高飞，你去吧。你连我的份一起努力，去考航飞吧！”

    江耀海的眸子里闪动着泪光。　　高飞在这一瞬间似乎成长了许多，他接受了现实。　　他没有再劝，咬着牙回到了学校。　　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找过江耀海。一门心思奋发学习，发誓要以最好的成绩考上航飞。　　他成功了。当他拿到航飞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第一个跑去想跟江耀海分享。　　但，江耀海……却不见了。　　不管他怎么找，江耀海就是不出现。　　后来他上学，毕业，回来的时间更少了，也再没有见过江耀海。　　但高爷爷、高奶奶不止一次告诉他，江耀海私下里在照拂两老，只是他们始终没有照过面罢了。　　直到今天偶然遇到。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高飞想骂，但又不忍再骂，他知道江耀海是顾忌什么。　　在座众人听了都是一阵唏嘘。　　这是怎么样的无奈啊！　　这位竟然还能排除万难，开了这么个茶庄，其中艰辛不能想象。　　“消失的时间，你去混了社会？”

    宋仁不是轻易被情绪干扰的人。　　“没有，我从没混过社会。”

    江耀海出人意料的否认了。　　“怎么会？刚才那个街溜子上来就喊你哥啊？”

    李春华说道。　　混社会的圈子很排外，不是圈内人，不会随意认哥的。　　江耀海不疾不徐地为众人斟茶，继续说。“我很聪明，出社会也早，深知生活艰辛。我从捡破烂开始，把欠的钱还了之后，就南下赚钱，攒了些钱之后又开始做生意。”

    他选择了做餐饮。因为聪明，为人圆滑，生意很快稳定。而且很快开了连锁店。　　财富自由之后，他又放心不下发小年迈的祖辈，特地在他家附近开了这家茶庄，就近照顾。　　街上的溜子都是以前混生活时打上交道的。他并没有想加入他们的意思。　　反倒是他们听说他手刃亲爹的事迹之后，觉得他是个狠人，不自觉就以他为首。　　“我发现这些街溜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就想着给他们个机会，给口饭吃。时间久了，这片讨生活的人都服我，生活也上了正轨，只是以前的习气，不太容易改正罢了。”

    江耀海结束讲述，自己喝了一口热茶。　　大家听完他的叙述，都觉得，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这个人还是非常值得敬佩的。　　宋仁听了没有表示。是不是真的，要回去查了才知道。　　“没想到你一直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

    高飞知道这家茶庄已经开了几年了，从没想到，他一直找的人就这里。　　“你不在家的日子里，我一直帮你看着爷爷奶奶。你知道，我也没有亲人了。要说亲近的，也就你们三个了。所以也不用说谢，我自愿的。”

    江耀海倒不是表功，高飞就像他心里对纯真的向往，所以他一直保护他，不让他接触过多的黑暗面。　　也是这样，导致高飞有时候过于纯真，不像是26岁的青年，更多时候，还是像个学生。　　又聊了一会儿，到了中午的饭点。江耀海邀请几人去自家饭店吃饭。　　高飞犹豫了一下，想起这么多年的错过，还是应了下来。　　打电话给爷爷奶奶说明了情况，好在他们还没怎么准备。知道遇上了江耀海，也是非常开心，直说让他们放心去。　　直到江耀海带着众人进入一家知名的餐饮店的时候，大家才知道他的所得，竟不是口中轻描淡写的那一星半点。　　“来吧，今天就让我好好给你陪个罪。”

    江耀海勾着高飞的肩头说道。　　宋仁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江耀海的调查资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