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临别前的电话
林妈自上次打电话就一直挂心着林凡的新工作，老想打电话问后续。起先是林爸拦着，说要给林凡一点时间，她觉得也对，不能那么着急，等几天再说。 好容易等了三天，第四天又想问的时候，她一个老姐妹家里办喜事，叫她去乡下玩，她就去热热闹闹地玩了几天，把林凡的事儿完全忘在脑后。 等回到家，整个人终于闲了下来，才又想起林凡，再也等不及把电话打了过去。 林爸拦了一下没成功。 他对林妈说，林凡一直没消息过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后续了，就不要打扰孩子了。 但看着林妈一副不问清楚不罢休的模样，想着也过去有十天了，问一问也好，就没继续拦，坐着旁听。 “没听到。”
林凡淡淡道。 “你这孩子，给你打电话老听不到，也不知道是真听不到还是假听不到。”
林妈抱怨道。 “你说这些干什么？说要紧的！”
林爸知道林凡不爱听这些，赶快拦着林妈。 “我打电话你老在旁边说什么话！”
林妈枪头调转，对着林爸吼起来。 林凡把手机拿到最远还能听到林妈高亢的喊声，甚至在这空旷的海边还隐隐有传开的迹象，她赶紧回到室内，关上门窗，把手机扔到床上。 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过了一会，手机里吵闹的声音停止了。林凡才重新拿起手机。 “小凡啊，你又到哪儿去啦？”
林妈的声音依旧高亢，但好再不那么激动了。 “上厕所。”
林凡倒在床边，把手机免提放到一边。 “上次你毛阿姨说的那个事怎么样啦？人家后来有没有再找你谈？”
林妈终于问出了缠绕在心口许久的问题。 “有。”
林凡答得干脆。 “结果呢？谈了结果怎么样？”
林妈急的哟，这孩子说话就不会好好说，总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签了。”
“签了？什么签了？”
林妈没听懂。 “合同。”
“签了合同？签了合同！”
林妈兴奋极了，对着林爸直嚷嚷，“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不是骗子吧，不是吧？要不是我让小凡不要放跑机会……你看吧？小凡签合同啦。”
林爸被林妈嚷嚷得心烦，什么都没问清光咋呼，“你赶快问问清楚签了什么合同啊？”
“哦，对。”
林妈瞬间冷静下来，笑盈盈的捧着电话，温柔地问：“小凡啊，签的什么合同啊。真是一年一百万吗？”
“签的聘用合同。”
“你这孩子，能不能多说点。妈问你多少钱呢？你怎么说一半留一半的。”
林妈又不高兴了，嘟嘟囔囔的抱怨。 “你别老说孩子。”
林爸又出来阻拦，“手机放免提，我来跟小凡说。”
看在一百万的份上，林妈没跟他计较。她也知道老头跟孩子沟通起来更容易，意思性地瞪了林爸一眼，手机按了免提放桌上。她是在饭桌上打的电话，晚饭还没吃完。 “小凡啊，我是爸爸啊。”
林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生怕吓到小朋友似的。 “爸。”
林凡见电话那头换了人说话，焦躁的心情也平息了一些。 “之前那个公司确认靠谱吗？”
林妈在一旁拍着林爸的腿喊“一百万”，让他赶紧问。林爸摆摆手示意知道了，把腿从林妈的魔掌中救出来，补问了一句，“真的签了一百万的合同吗？”
“公司还算靠谱。年薪……”林凡犹豫了一下，说了谎，“没有一百万。”
倒不是林凡想藏私，实在是林妈的性格让她不得不有所顾忌。 林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也不坏，就是爱攀比，特别张扬。 之前说过林凡小时候，林爸在外面赚了不少钱。 在住房都是单位分配，大家生活条件都基本差不多的年代，林妈总爱穿着貂皮大衣，戴着小指头粗的金项链，到处溜达炫耀，到后来小区几乎半数以上的人都知道林凡家很有钱。 林妈的单位里都知道林妈嫁了个好老公。甚至他们小区所在的城东那一片，都有好多人知道她妈的名字。 也好在那个年代，小城市犯罪率很低，并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倒是有不少亲戚从乡下来借钱，客客气气地给足了林妈的面子，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钱，还有一大包林凡的衣服。 虽说只是小孩子的衣服，但要知道那时候林凡的衣服都是林爸从四九市、高河市买的，既时髦好看，又价格昂贵。 这也就罢了，反正小孩子长得快，很快就会穿不下。林凡的衣服多，放着也是放着，被亲戚拿走她也不太在意。令她不能忍受的是，那人连她爱听的故事磁带和小三轮车都一起拿走了。 小林凡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人家笑眯眯的一说他家小孩也想听磁带故事，妈妈就一股脑把磁带全部送出去。 一说他家小孩也想骑三轮车，妈妈也毫不犹豫的把正坐在小三轮上的她抱了起来，让人家拿走。 他家小孩想要不能让他爸爸买吗？这明明是林爸买给小林凡的。 大家都笑嘻嘻的宾主尽欢，只有小林凡很伤心，哭着想要回来，但并没有人在乎她的意愿。 就这么过了几年。 有一天林凡家楼下被小偷撬了门，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好在实际损失倒是没有多少。这是林凡第一次见到警察办案。 围观的人都说，这小偷是撬错了门，本应该是想偷林凡家的。 林凡还在上小学，听了也没多想什么。但林妈从那天开始就有所收敛。 小拇指粗的金项链不戴了，换成细链子加个鸡心坠子，坠子藏在衣领里外面只看到细金链子，值不了多少钱。 大金戒指也不戴了，换成个小花造型的戒圈，普通人也常见的那种。 貂皮大衣也不穿了，改穿羊绒大衣，真丝衬衫之类的。懂的人知道贵，不懂的人不明白价值的那种。 也许是这份低调，又也许是后来的严打。总之，后面小区里一直都没出过盗窃事件，小镇治安保持的非常好。 明面上是不能招摇了，私底下林凡可没少听她妈叨叨。 谁家买了新彩电没她家好，谁家装了电话，不如她家当初贵。 不知道是不是憋狠了，这些财物上的攀比不能满足林妈，林凡也被纳入攀比行列。相反的是，她变成了怎么都比不上人家的那一方。 林凡不如对门孩子漂亮；林凡考试没有楼下同学考得好；林凡弹琴没有得到少年宫老师的夸奖；林凡的表姐在小学是大队长，深受老师喜爱，林凡只能做个班级小组长；林凡的堂哥是个男孩，爷爷奶奶都偏爱大伯一家，林凡因为是个女孩，林妈总受气…… 林凡至今也不知道，林妈这攀比的性格是被林爸赚的大量金钱迷花了眼，激发出来的，还是生来就有。但她清楚这样的性格一旦形成，轻易是改不了的。 高中时林爸生意失败，赔了不少钱。 家里不能说一贫如洗吧，反正生活质量蹭蹭蹭地连降三级，连林凡的牛奶都断了。林妈也再没有买新衣服和新首饰。 就在那样的情况下，林妈竟然成功瞒住了认识她的所有人，没让人看出林家差点破产，大家一直喊林妈“老板娘”，感觉他们家一直很有钱，只是越发低调了。 这份伪装功夫，也是了得。 可能林妈的心思都放在伪装和跟林爸争吵上了，顾不上林凡。 林凡也是在那个时候心态转变特别大。甚至连高考填志愿，家里都没有人上心，让一个18岁的孩子自己摸索出路。果然出了岔子。好在林凡大学期间，自己努力，也算是力挽狂澜了一把。 而林爸呢，在林凡大学期间，在离家一小时车程的高市又做起了生意。不能说东山再起吧，总归资金盘活了，林家又恢复小康水平。甚至在高市又买了一套房子。 当然是林妈买的，她说，与其租房子住，把钱给别人，还不如自己买一套，反正又不是没钱。 林爸开始是生气的。买房子这么大的事，林妈没跟他商量就付了定金。 经过之前的生意惨败，林爸对钱没有以前那么放得开手了，所以后面生意做的有些束手束脚，不能回到当年的水准。 当时林爸已经快50了，他还想着林凡毕业后很快就要结婚，得留些钱给林凡作嫁妆，如果男方条件不好，少不得要买套房。 想着要买房，但是不是在高市买，而是在老家，或者高河市，林凡未来准备常住的地方。高市，林凡几乎都不会去。 但不买也买了，付出去的定金并没那么好拿回来，房子实际也还行。在和林妈吵了一个礼拜后，林爸终于妥协，唯一的要求是，房本写林凡的名字。 所以别看林凡现在一穷二白，靠爹妈接济，她名下其实是有房子的。只不过那房子一直是爹妈在住，林凡没去过几次。 经济宽裕的林妈又开始在高市招朋引伴，听着大家一声声喊她“老板娘”格外开心。花钱也大手大脚起来。 若说林妈还是买金银首饰之类的倒也不无不可，不知道是不是她也上了年纪，不爱打扮了。买的都是些养身黑茶，名家字画…… 林凡还看过高市的房子里有一个半人高的粉彩大花瓶。字画有厚厚两卷，各种工笔画和长卷书法，打开一看，其中竟然有奔马图…… 林凡无语，他们家从来也不是那种有文化氛围的家庭，会挂些国风字画在墙上增添文艺气息。这厚厚两卷几十张纸，明显都是假的呀。林妈不高兴的拍出证书，直说林凡没眼光。 那所谓的养身黑茶据说喝了能防治三高，连林爸觉得非常有效，不用吃药就把他血压降下去了。家里堆了几箱，林妈说是内部价格，不买就亏了。 林凡实在看不下去，本来去高市就少，这下更是不想去，眼不见为净。 直到有一天，林妈打电话问林凡借钱，林凡才知道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