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砰！
精致的茶具被震得离桌而起，落在五彩的贝壳茶桌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岂有此理！”
马添添拍案大怒：“他堂堂一族之长居然好意思欺负一个孩子！他还要不要脸了？”
马添添越想越气，他倏地站起：“不行，我必须去找海星一族讨个说法！”
马沁沁连忙伸手拦住了他：“你站住！”
马添添被马沁沁这一制止，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他脸上十分不解：“沁沁，你拦我作甚，那畜生可是欺负了咱们小瑚啊！”
马沁沁看上去倒是十分冷静：“你现在去又有什么用。取果之地原就偏僻，四下无人，他若是不承认你再倒打一耙说是我们上门挑衅，你又当如何？添添，你要明白，星燕他们早就想吞并我们海马一族，只是苦于没有由头无法起事，你作为海马一族的族长，现在这个节骨眼去海星一族那不是特意去给人家送上话柄吗？”
虽然语气这么冷静，但只有马沁沁自己知道她压抑那股愤怒压抑得多么辛苦。自己能说出那话是早就已经将自己的手心掐烂了，说的违背良心的话。
“可恶！难道就只能忍气吞声？”
马添添一拳狠狠地砸在墙上，墙上那框住一家幸福的画框隐隐发颤，似乎在说这个脆弱的家庭真的只差一点就支离破碎了。
沁沁说的他都懂，但是他还是不甘心：“那我们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欺负我们女儿的人逍遥法外吗？那我们还算什么爸爸妈妈！”
马沁沁别过脸，无奈道：“添添你别忘了。珊珊还在他们手上。”
“珊珊……”将熟悉的名字再念一遍，马添添那冲天的怒火就像是遇见了一场瓢泼大雨，一下子就被浇灭了。
“是啊，珊珊还在他们手上。”他颓然跌坐在凳子上，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漠小瑚。
“珊珊？”张白月求问般看向漠小瑚。
漠小瑚端水的手一顿：“星珊珊……”
她轻轻放下杯子，笑容有些苦涩：“是我的亲生母亲。”
“小瑚……”马沁沁担心地看着她。
漠小瑚却摆摆手：“没事的。他知道的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两件。”
漠小瑚的思绪逐渐飘远，回忆如蝴蝶一般，轻轻飞落在了一个令人伤感的地方，她的声音也随之落寞起来：“我曾去见过她，她已经认不得人了。但是，她却依然知道我的名字，依然记得，我是谁。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却没养过我一天，原本我应该恨她的。但，她却又把我交给了最爱我的阿爸阿妈……”
马沁沁叹了口气，解释道：“珊珊她曾经是海星一族的天之骄女。无论修行还是天赋都远在常人之上。原本海星一族的族长之位应该是她的。但可惜的是，在族长大礼那日她突然失踪。再次出现，便有了你。”
马沁沁的话顿了顿，再接着便是漠小瑚的身世：“珊珊、添添还有我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她失踪后我们也曾寻找过，但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她的踪迹。直到一年后，她把你送到了我和添添身边。之后，再次听说，就是她被圈禁起来了。”
张白月却觉得奇怪。
在这个故事里，有漠小瑚的妈妈，养父养母，却唯独缺了一人。
“小瑚的父亲呢？”张白月问道。
马沁沁摇头：“我和添添也从来没见过小瑚的父亲。”
漠小瑚气愤不已：“妈妈送走我的时候他在哪里？妈妈被囚禁的时候他又在哪里！这种抛妻弃子的男人算什么丈夫，算什么父亲！”
马沁沁怜爱地望着漠小瑚：“小瑚……”
原来这就是漠小瑚的身世。
漠小瑚是幸运的，比世界上绝大多数人幸运得多。虽然她失去了亲生父母的疼爱，但是她得到了另一份可弥补的温暖。张白月感慨万千。
故事听到这里，气氛一时沉默下来。
见气氛不对，马添添便转移话题道：“阁下姓章。难不成是章鱼一族的子弟？”
马添添这一问，气氛却变得更加诡异。
漠小瑚都来不及落寞了，她急忙救场道：“正、正是！”
马沁沁下意识看漠小瑚一眼，心道：这孩子今天这么怪怪的？难不成是受了惊吓所以反应有些激烈？
马沁沁叹了口气，怜爱地摸了摸漠小瑚的头：“阿爸阿妈永远站在你身后。”
漠小瑚面上感动：“谢谢阿爸阿妈。”
心里却道：看来阿爸阿妈也想帮助张白月！
这边，马添添对张白月的目光从警惕已经变到了赞赏，他哥俩好的拍了拍张白月的肩头，道：“章兄，你居然能打过星燕，真是年少有为啊。这次多亏你救了小瑚，不然失去小瑚不说我和添添会怎么样，但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珊珊。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我们能做到的你尽管吩咐。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马添添拍着胸脯，毅然决然地把自己卖了个干净。
张白月和漠小瑚对视一眼，张白月道：“马大叔，我看您器宇轩昂，实在不凡，肯定是个厉害人物。现在小辈的确有件要事需要您的帮忙……”
马添添被哄得心花怒放：“哈哈哈，好说好说。尽管包在我身上！就算我做不到，孩儿他妈可是跟咱们村的巫女大人极为交好，看在你救了咱们小瑚的份儿上，哪怕你是要求巫女大人帮忙，我们都可以帮你求一求！”
张白月闻言嘴角一勾：“那就多谢马大叔了。”
这样也行？
漠小瑚暗中看向张白月。
但她知道，这还不够。
因为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阿爸阿妈不知道张白月人族身份的情况下，一旦阿爸阿妈发现张白月并非海族中人，那这件事肯定没戏。不仅没戏，说不定还会将他赶出亚特兰蒂斯。
只是……张白月难道想要一直瞒着阿爸阿妈吗？
如果一直瞒着，就算阿爸阿妈没有发现，但只要见到巫女大人，巫女大人肯定会拆穿他的身份。如果那时巫女大人拆穿了张白月的身份，那我阿爸阿妈又该如何自处呢？
我要不要直接点明张白月的身份？如果我点明了而阿爸阿妈不同意，那张白月的同伴是不是就救不了了？
漠小瑚纠结至极。
但是她没纠结多久，就听张白月对马添添和马沁沁道：“我的确是来寻找巫女大人的……”
马添添闻言哈哈大笑：“没事，只要我海族之人确实有难，巫女大人不会袖手旁观的！”
如果我是海族中人那肯定没事，但难就难在，我不是海族中人啊！张白月腹诽道。
他轻咳两声，表情故作为难：“多谢马大叔。但是，哎！”
马添添见张白月这副样子，疑惑至极：“叹什么气？难道还有什么事比见巫女大人更难办？”
“确实有件事。”张白月抬手将斗篷放了下来，让那一头耀眼的银发敞露在阳光下。
张白月如实道：“二位也看见了，其实我不是海族中人。”
马沁沁、马添添立马脸色剧变：“什么！你竟不是海族中人？！”
明明之前都告诉过他海族极其排外。他，他居然还这么直接就说出口了？
虽然早就知道张白月是个厉害的人，但漠小瑚仍然十分敬佩张白月这种毫不顾忌的胆量。若是换了她，她可不敢在人族的地盘上就这么明目张胆表露身份。
果然，马添添那脸色一下子冷淡下来，不仅冷淡还十分戒备，他随手抄了根棍子把就近的马沁沁护在身后。然后将棍子对准张白月，厉声道：“小瑚！你被他欺骗了，他根本不是章鱼一族的人！他是人族的人！”
“人族！你来我海族的地盘到底有何贵干，若是不说，我就要对你动武了！”马添添眼中闪过一丝危险和愤怒。他大腿一迈结结实实的站在地上，手臂上的肌肉随着动作逐渐鼓起，似乎已经进入备战状态。
阿爸是真的严肃起来了。
漠小瑚急忙把张白月护在身后，跟她阿爸阿妈解释道：“阿爸阿妈，张白月他虽然是从外面来的，但是他真的是个好人，他以身体为我阻挡了星燕的星洞，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在星燕手上了。阿爸阿妈，张白月真的是一个好人！”
马添添被漠小瑚这举动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小瑚，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你一早就知道他是人族？”
漠小瑚点点头，先看了眼马添添又看了眼马沁沁：“阿爸，阿妈。张白月他真的从未骗过我。”
马沁沁看着漠小瑚这护崽的模样，目光移至那被漠小瑚保护着的少年。
银发黑眸，沉静如水，仿佛他知道一切。
马沁沁心里一惊：难道……他一早就知道海族排外却仍旧如此吗？到底为何？
“小瑚！我看你是糊涂了！快让开，这可是危险卑鄙的人族！”马添添握住棍子的手微微收紧。
漠小瑚却一动不动：“阿爸，我不让！”
马添添恨铁不成钢。他劝不动漠小瑚又不可能真的朝漠小瑚出手。
他大脚狠狠一跺，地面扬起一阵凉风，话里话外都是将怒气尽数都撒到了张白月身上：“一定是你！我早就听闻人族雄性诡计多端，最擅长给雌性下迷魂药。小瑚变成这样，一定是你对她下了迷魂药，不然她不可能不听我的话！”
马添添另一只脚震地而起，他整个人跃至半空，越过漠小瑚到了张白月背面。
只听轰隆一声，他脚踏实地，大地也为之震动。
“咳咳……”震动翻起的扬尘惹得漠小瑚咳嗽不已。
“奸邪小人，吃我一棍！”马添添挥棍而至，但张白月却依然站在原地。
“咳咳……阿爸不要！”可漠小瑚根本看不清扬尘外的景象。
只能听见张白月轻声道：“小瑚，退后。”
“添添！”马沁沁欲阻止，却瞳孔一震。她余光之处，只见那棍下少年突然消失。
马添添那原本必中的一棍竟落了空。
什么！他竟然能躲过添添的攻击？
马沁沁震惊无比，但不过瞬间她就回过神来：也是，也只有这样的少年才可能战胜星燕吧。
同时，她发现了另一件事：这少年身形十分诡异，竟能凭空消失，如果消失之后携刀前来，添添必定不是对手。幸好他没有杀意，只躲不攻。
然而马添添却觉得张白月是在戏弄他，盛怒至极：“人族果然卑鄙！在哪里，在这里是不是……那就在这里！”
张白月望着马添添，叹了口气：这海族果然排外，哪怕是我救过漠小瑚，一旦身份泄露他们就会如此生气。徐骁一事，到底该如何是好？难不成他命运如此？
就在张白月胡思乱想之际，一只细长的手温柔地握住了马添添的手，犹如一线生机。
马沁沁的轻声软语随即落在马添添耳中：“添添，住手。”
马添添转头看见马沁沁那张放大的脸，心陡然拔凉拔凉的：“沁沁，你也被下迷魂药了？”
马沁沁摇了摇头，劝说道：“添添，放下吧。这孩子原本可以通过欺骗我们而见到巫女大人，但是他没有。明知海族排外他却依然愿意坦诚相告，添添，这是个好孩子。”
“而且添添，他曾打败星燕但却只对你只躲不攻，这孩子是不欲伤你啊，你又何必利用他的善心去伤害他呢？”
“所以添添，松手吧。”
马添添被马沁沁这么一说，心里有所松动。
他抬头看了眼躲在一旁的张白月，又看了眼跟着张白月不离不弃的漠小瑚。
他一拳捶在墙上。不是因为对张白月的愤怒，而是对自己的愤怒。
他在为难一个孩子，一个救过自己女儿性命的孩子啊！
马添添手上的棍子终究是松手了。
漠小瑚松了口气，她趁机附和道：“阿爸，张白月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马添添看着漠小瑚那郑重其事的表情，突然觉得有点心梗：这女大啊，就是不中留！
毕竟多年夫妻，马沁沁一看马添添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掩面笑了笑，宽慰他道：“不如听听这孩子怎么说吧？添添，这是我们女儿的救命恩人，即便不报恩咱们也总不能恩将仇报吧。”
马添添的棍子彻底放了下来，但鉴于一些私人原因仍旧还是臭着张脸：“喂，臭小子，你怎么说？”
冷静下来就好。
张白月如释重负，他略微拱手尊敬道：“多谢叔叔阿姨给了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其一，我和漠小瑚是朋友，我的确不想通过欺骗完成目的，这样对不起我和小漠的情谊。”
情、情谊？！
漠小瑚眼眸陡然地亮了亮。
马添添硬了，拳头硬了：“你个臭小子，果然还是打一顿吧！”
张白月：“？？？”
发生甚么事了？
马沁沁差点笑出声来，她捂着嘴，朝张白月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没事，你继续你的。”
张白月颔首：“其二，我见巫女实在是迫不得已。我的同伴陷入了梦魇的诅咒，据说只能通过人鱼一族来解除梦魇，他的性命危在旦夕，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阿爸阿妈，他的同伴之所以陷入梦魇也是因为海族啊！”漠小瑚在后面补充道。
马沁沁听到正事，恍然大悟：“海族？这么说，你的同伴是听了人鱼一族的歌声？那怪不得小瑚愿意帮你。”
“阿妈，这是我们海族的过错。”
两人一唱一和，让马添添更加心梗，他小声嘀咕：“哼，我才不帮！”
这老顽固！
马沁沁失笑摇头。
她拉了拉马添添的手，温柔道：“添添，我曾祷告，若小瑚能平安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现在，小瑚平安回来了，那这个忙无论如何咱们都得帮。”
马沁沁这么说其实是故意给马添添下台阶。
马添添当然知道，他仍旧臭着张脸，但是语气好了不少：“既然你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你所求也是由于我们海族的过错。这个忙我们可以帮你。但是有一点你必须明白。”
张白月十分上道，道：“若是巫女大人不愿意，在下绝不强求。”
马添添冷哼一声：“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一次。”
漠小瑚连忙看向张白月，替他高兴道：“张白月太好了，你的同伴有救了！”
马添添切了一声，轻轻拍了一下漠小瑚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道：“高兴什么，那又不是你的同伴，瞧你这点出息！”
漠小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眼底淡淡的流光闪动。
太好啦，张白月！
我真为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