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沙底沉虚幻海
一处不知名地，是与古城墙完全不同的景象。
湛蓝的海波在沙底荡漾，细碎的流沙上铺就一丛一丛绿色的珊瑚，你挨我挤好不热闹，随着风波荡荡摇摆。仔细一瞧那珊瑚竟像穿梭自由的鱼一般吐着晶莹剔透的淡蓝泡泡，如梦似幻美不胜收。
珊瑚之上，一条蜿蜒窄路浮空，仿佛能延伸至无穷无尽之地。
细窄的浮空小路上，一名浅蓝长发的少女正提着花篮高兴起舞：“今天那枚沙瑚果就要成熟了，如果能得到它，一定一定就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
忽然，一枚锃亮的玉冠从天而降，就像是掉入大海的石头，掀起一连串浪花。
“那是什么东西？”
少女并住细长的双腿，犹如人鱼一般游动，一抬手便接住了玉冠。
那双淡黄的眸子中映入玉冠的模样，通体透明，晶莹无比。
“好漂亮的物件。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不会是哪位贵族掉落的东西吧？”美丽的少女眼中立马浮现出警惕。
她像是有什么顾虑一般左顾右盼，却没有发现除自己之外其他人的踪影。
“没有人，太好了！不过这样好的东西，说不定比沙瑚果还值钱。”少女捧着玉冠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和雀跃。
“静夜入司玉冠冢，风流归处意幽幽！”
少女惶恐的巡盼四周：“哪、哪里来的声音？是、是这物件！”
少女吓得如烫手山芋一般连忙扔掉。
同时，白光乍泄，玉冠放大，一道虚影从天而降。
“终于落地了，我还以为要……不对，我怎么在空中！”
张白月低头一看，只看见长长的头发，飘逸的裙摆……
我下面有个女人？
张白月紧张得大喊：“快、快闪开！”
少女抬头望天，像是吓得呆住了，竟并不闪躲。
这女的怎么回事！是想死吗？！
要死，也千万别死在我屁股底下啊！
张白月立刻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四肢都在半空中用力飞舞：“快闪开啊，闪开……”
来不及了！
眼看着对方在自己眼里放大，张白月心里一咯噔：我不会今天真得砸死个人吧？！
没办法了，情况紧急那就只能：“仙门洞开……”
张白月正准备结印，就在此时，一道啵啵水珠直冲云天，飘逸蓝裙从张白月眼前飘过。
哐当哐当。
玉冠掉落窄桥，连滚两圈。
蓝裙飘散，踮脚伫立，少女稳稳落于窄桥之上。
两人相视：
张白月眨眨眼睛。
少女也下意识跟着眨眨眼睛。
什么情况？
望着少女精致的下颚线，张白月彻底石化了。
我居然被一女子……公主抱了？！
怎么办怎么办，该说点什么才不至于尴尬？
最终还是少女先打破僵局道：“你没事吧？”
张白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还在人怀中。
张白月连忙翻身站到窄桥上：“咳咳…没事没事。”
身体是没事，就是有点丢人啊。
少女却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看你这头发，你不是海族的人，你是外来者。”
语气是陈述句，显然她已心领神会。
“海族？”
这时，张白月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个如同海底一般美丽的世界。
张白月也惊讶极了：“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沉入流沙了吗？”
少女闻言面色诧异：“你是从流沙之地来的？不可能啊，流沙中有极强的结界和浮游生物，任何活物想要强行进入亚特兰蒂斯，不是被结界斩杀就是被浮游生物分食，从无例外。任何外族人要想活着进入亚特兰蒂斯，就只有一条路……”少女的话戛然而止。
从无例外……
张白月一下子想到了被流沙侵占的故土，被狂风吞噬的人族。
那些被流沙和飓风卷走的人就是死在这里？
张白月皱了眉：“这么说那些流沙都是你们在搞鬼？你们可知你们杀害了多少人？”
少女抬眼，看见了张白月那狼狈破烂的着装，以为是被他们所害，又听见张白月的质问，有些愧疚：“对不起。”
看见少女的神情，张白月那泛起涟漪的心境稍稍平复。
虽是由于他们，但是这也不是一个女子能够决定的。他不该这样为难她。
于是张白月道：“对不住，我有些冲动了。还有，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少女摇摇头：“如果曾经真的伤害过你，那便是我一族的不对，再救你不过将功折罪罢了，无须感激。”
张白月捡起玉冠，束起长发：“这样讲来，我有一同伴在流沙斗法时陷入了梦魇。你可知道哪里可以治疗？”
“梦魇？”
少女细想片刻：“据我所知，这里能引发梦魇的只有一族……”
张白月急忙追问道：“哪一族？”
少女解释道：“人鱼一族。”
人鱼？
这世界竟然藏有这么多种族吗？
张白月沉思片刻，就听对方继续道：“那是海族的王室一族，相传他们一族的歌声能编织梦境使人陷入沉沦，是海神对其后代最美好的期盼。”
“沉沦梦境……我找的应该就是他们。那我在哪里能找到他们？”张白月追问道。
少女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们村子的巫女大人就来自人鱼一族，说不定……”
张白月思忖片刻：他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而徐骁性命攸关，如果时间多就罢了，现在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去找那个人鱼一族的人就怕是大海捞针。
于是张白月看向少女：“此事事关一条人命，能否请你引荐一下？”
少女听了这话，像是听见了什么难办的事情，肉眼可见的犹豫起来。
这少年可是外来者，巫女大人会愿意吗？
但是如果他的同伴真的是中了人鱼一族的诅咒，那岂不是我族有错在先？
少女犹豫了一下，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对张白月道：“可以，但巫女大人从不替外来者治疗，我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帮你。而且，我现在还有急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
少女原本想说“在这里等我”，但是这五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听张白月道：“行，我就跟你一起去。”
少女愣了愣。
张白月见少女神情有异，疑惑道：“怎么了？”
少女摇了摇头，又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你和我去可以。但是即便你和我一起，我也不会将果子分你。”
张白月：“？”
果子？狗子？工资？
还挺护食。
他淡淡笑了笑：“行，反正我只想快点救人。”
救完人就离开这里。
张白月那笑容温和淡雅煞是好看，连少女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眼前这个男人长得的确好看。而且那头银发，太特别了。
少女看着竟入了迷。
张白月察觉到少女的眼神，摸了摸脸，奇怪地看向她：“我脸上有脏东西？”
少女倏地收回目光，有些手足无措：“没没没没有。”
她别开脸，藏在头发下的耳根子隐隐发烫。
张白月一摊手，无法理解。
为了救同伴，竟敢只身闯入排外的亚特兰蒂斯，这应当是个好人，带去见巫女大人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少女心想。
等心情平复下来，少女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于是道：“我叫漠小瑚，来自海星一族。你呢？”
张白月回道：“我名张白月，只是个普通人类。”
普通人类？
漠小瑚掩着嘴笑：“你这介绍真有趣。走吧，我们去采摘沙瑚果。希望那枚沙瑚果不会被人发现，否则……”
漠小瑚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否则，她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漠小瑚想着，再不复之前的悠闲，加快速度从窄桥上方直直游了过去，张白月也跟着她游走。
一路上，张白月跟着漠小瑚，也了解到不少关于亚特兰蒂斯的消息。
这里虽然名叫亚特兰蒂斯，但实际上仍是一片沙地，真正的亚特兰蒂斯在新世界。
而这片位于沙中的水中世界是当今的王族，即人鱼一族制造出来的，有些东西甚至只是虚渺的幻境。至于流沙，则是因为制造海族生存环境必须掏空地下所造成的地质破坏的产物罢了。
“那你说的沙瑚果，又是什么东西？”张白月问道。
漠小瑚解释道：“海族原是海神波塞冬的后代，能力浩瀚如海，拥有统治海洋的绝对力量。这种力量虽然与生俱来，但总是深藏在身体的最深处，需要启发。而沙瑚果便是启发这种力量的三种海宝之一。至于其他两种更称神宝，非皇室或贵族无法得见，因此沙瑚果便成为平民启发力量最常见的神物，现在在平民之中也是天价。不过其实以前没有这么贵，只是近年来不知为何沙瑚果越来越少，隐有绝迹危机，这才卖出了天价。”
张白月半开玩笑：“看不出来，你竟也是个财迷？”
漠小瑚却沉默了下来：“我要它不是为了卖钱，是为了……”
她顿了顿：“续命。”
张白月身形一顿。
“到了。”
漠小瑚直直落下窄桥上，像是在逃避往事一般。
张白月跟着下落，站到漠小瑚身旁。
漠小瑚抬手遥指：“这就是孕育沙瑚果之物。”
张白月随之看去，只见在满地的绿色珊瑚中隐隐约约能窥见一抹亮色，随着风波荡起，时不时便露出一些真容。
“蚌壳？”
将那些破碎的画面拼凑起来，可以看出是一个一拳大的白色蚌壳。
张白月惊讶道：“它张开了！”
只见那蚌壳隐隐张开了一丝缝隙，不停的吐着泡泡，就像是一直在透过那道缝隙换气似的。
“沙瑚蚌是孕育沙瑚果的母体。它已经开始换气，说明就快要诞下沙瑚果了。依照这个开壳速度，应当不超过五分钟就能见到果子……希望这期间一定不要来其他人啊。”
张白月见漠一瑚脸色担忧，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心道：她果然很重视这颗果子。
果不其然，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色的蚌壳开始一点一点张开大嘴。五分钟后，那张大嘴便与下壳呈九十度，一道蓝光迸射而出，极其显眼。
“沙瑚果诞生了！”
漠小瑚激动道：“你在这等我， 我去取果子。”
说着也不听张白月的答复，她便纵身一跃，朝沙瑚蚌游去。
等近了，她迅速出手：“沙瑚果，是我的！”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漠小瑚要得手的时候。
砰！
一道蓝光乍泄，如同一道屏障把漠小瑚直直弹了三米远。
张白月落身下去扶住了漠小瑚。
“谢谢。”漠小瑚感激道。
张白月扫了她抬起的双手：“你受伤了。”
漠小瑚望着自己发红发热的手掌，咬了咬牙：“是沙瑚蚌的护体结界，没想到它居然还有力气布下结界……”
张白月道：“冷静下来寻找其他方法吧，太过急躁反而会伤到自己。”
“来不及了。沙瑚果面世后会散发幽香，如果拖得太久会引来其他人的。我不能冒险，这颗果子、这颗果子比我生命还重要！”
漠小瑚深吸了口气，推开张白月再次出击。虽然不知道漠小瑚到底要用沙瑚果做什么，但她那样子更就像是不要命一样，可能这东西对她而言真的比生命还重要吧。
既然这样，他也不好阻止。
因此张白月便重新回到窄桥，不再过问。
“嘶……”
漠小瑚的手被蓝光震得发麻。
她咬紧牙关，双手飞舞，一道白光直直冲向沙瑚蚌：“我能感受到你的结界比之前弱了不少！你刚才已经用过一次结界，第二次强行展开结界将耗尽你的纯海之力，放弃吧！”
白光与蓝光你进我退你退我进，但是白光隐隐有强盛之意。
漠小瑚了然：“你快撑不住了。沙湖瑚蚌，这枚沙瑚果就归我了……结界，给我破！”
话音落下的同时，应声发出砰的一声就巨响，阻碍漠小瑚得手的蓝光被瞬间震散，漠小瑚一口血喷出，眼里有些不可思议。
漠小瑚擦去嘴角的血，看向散去光芒的果子：“竟选择与我同归于尽，好狠的蚌啊。可惜你刚诞下沙瑚果母体虚弱，又因结界耗费了纯海之力，现在根本杀不了我。”
光芒散去，一颗通体蓝色的梨状果子在半空旋转。
漠小瑚眼睛一亮，来不及再管伤情就奔果子而去。
沙瑚果停在空中，像是失去所有力气似的直直掉落。
漠小瑚手心双手捧起欲接住那果子，眼含期盼：“沙瑚果……”
但是，就在果子要掉入她手心的那一刻，突然一道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闪过，让人简直始料未及。
漠小瑚再一定眼，手上哪有什么果子，空中也再没有果子的足迹。她大惊失色：“我的沙瑚果！”
张白月迅速抬头，眼睛瞬间捕捉到了刚才那极快生物。
浅红色的长发，英气十足的脸庞，两条满是坑洞的长腿，光看腿看上去就像是什么异形生物似的。
那生物站立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准确来说，是望着漠小瑚。
漠小瑚脸色突变，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族、族长？”
族长？
那就是海星一族的族长？
唔，确实长得像只海星。
张白月悄无声息地戴上了斗篷。
既然之前漠小瑚能光凭头发就看出自己是外来者，这海星族长说不定也能。
此人来者不善，还是多注意些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