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爹来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马上就要过年了，厨房里又开始忙碌起来。
宋府每年过年的时候都要给亲朋好友和交好的人家送年礼，白厨娘的拿手糕点火茸酥饼和五色芝麻糕是必不可少的，每当做这两种糕点的时候，白厨娘都会避着其他人，厨房里只她一个人，只等做好后才会叫兰叶进来烧火。
作为最先看到这些糕点出锅的兰叶，自然有幸能得到几块，当然都是形状上稍有瑕疵的，但绝对不影响口感。
白厨娘整整做了三天才全部做好，这些是用来送人的，接下来还要做宋府过年时府里人吃用的，所以年前这些天，兰叶不单满足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也攒下了不少的糕点，送了黑丫、春花和喜鹊一些之后还送了一些后院里的其他丫鬟，一时之间兰叶在后院里人缘都好了不少。
腊月二十五这天，后角门的于婆子来到厨房找到兰叶，说是她爹来看她。
兰叶听完于婆子的话呆愣在那里，她是不是听错了，她爹竟然会来看她，要知道兰叶来到宋府已经四年多了，家里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来看过她，而且兰家离川安府很远，就是坐马车也要走三天才能到。
此时厨房里正好不忙，兰叶打算出去看一眼，是不是真的是她爹来了，干什么来了，难道是来要钱的。
兰叶走出角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一身破棉袄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男人，因为太冷，正在用嘴不断的向着已经冻得发红的手上哈着热气。
听到有人走出来，立即抬头看过去。
兰大海已经认出了从角门里走出来的正是自己的女儿，不由的咧开嘴乐了，女儿早已不是当年从家里出来时那副瘦弱的黄毛丫头模样，而且还长高了不少，当年女儿被领走时，他去了地里干活，所以连最后一面都没看见。
“叶子，爹来看你了，你在府里过的好不好，能不能吃饱，主家好不好，会不会挨打，你娘在家老是惦记你，就怕你被主家打骂。”兰大海看到女儿很是激动。
“我在这里挺好的，这都快过年了，爹你怎么会来府城看我？”相比兰大海的态度，兰叶就冷静太多了。
她在来时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如果她爹也像黑丫的爹娘一样，是来找她要钱的，那她也会给他二百文钱，多了就没有了，而且也就这一次，下次再来自己也不会再见了。
“咱们镇上的木材铺着急往府城运送一批木材，人手不够，爹是被他们临时雇佣过来的。你娘知道我要到府城来，就让我过来看看你，你当年被卖走后，你娘就特意向那个牙婆打听了你被卖到了哪里，早就想来看你，可是你也知道，咱们村离府城太远，这一路也要不少花费，你奶不同意，我和你娘想来也来不了。”兰大海说到最后声音里带出一丝沮丧。
“你回去告诉我娘一声，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不用惦记我，爹你什么时候回去？”
“一会就要往回返了。”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粗布小包。
“这是你娘知道我要来府城，熬了两个通宵给你做的鞋，也不知道你现在脚大小，就做了两双，过些日子正好能穿。里边还有两块黍米糕，这是你最喜欢吃的，你娘给你带了两块。”兰大海将小包裹塞到兰叶手里。
“东家那边估计也快完事了，爹这就走了，你自己多保重，好好干活，爹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我和你娘正在攒钱，等攒够了就来赎你回去。”兰大海说到这里不由的哽咽了一下，都是他这个做爹的没本事，女儿才会被卖给人家当奴婢。
“爹，你先等会，我有几件衣裳现在不能穿了，你正好带回去给妹妹穿。”兰叶急忙叫住兰大海。
“行，那我在这儿等你一会儿。”
兰叶将粗布包紧紧的抱在胸前，她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她只在刚进府的前半年经常想家，后来时间长了，她渐渐的就想不起自己那个贫苦的家了，也想不起自己那对老实能干的爹娘和那个瘦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妹妹。
当看到黑丫的爹娘贪婪的向她一次又一次的要钱时，她甚至庆幸过，幸亏她们村离府城远，她爹娘想要来一趟是非常不容易的。
可是今天看到她爹那张被寒风吹的红红的脸，和刚看到她时那种激动的神情，兰叶内心当中那早就被她遗忘了的亲情又被唤醒了，她不可抑制的开始思念起自己的娘，那个总是不停干活，忙里忙外任劳任怨的娘，那个但凡有点好吃的总要费劲心思留给她和妹妹的娘，兰叶的眼睛不由的湿润起来。
兰叶直接跑回了住处，将压在箱子底下的几件已经穿小了的衣服还有棉袄棉裤拿了出来，虽然都是旧的，但上面没有补丁，还是可以再穿的。又将箱子里仅剩的几块糕点也拿了出来，此时兰叶不由的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把那些糕点送人了。她想多拿些银钱给他爹，但又担心这些钱落不到爹娘手里，最后想了想只拿出了一块两钱重的银子，又数出一百个铜板一并装在一个荷包里，然后锁好箱子，匆匆出了屋。
兰叶跑着出来，将包袱递给兰大海。
“爹，这里的衣服是给妹妹的，我还放了几块糕点，你路上饿时吃，这个荷包里有两钱银子和一百个铜板，你回去后交给我娘，不要让我奶看见。”
“叶子，这衣服和糕点我拿回去，钱你自己留着，我和你娘不缺钱用。”兰大海将荷包塞回兰叶手里。
“爹你就拿着得了，我在这府里有吃有喝的，也不用什么钱，你把这些钱带回去，给我娘存着，钱到我奶手里就要不出来了，万一有个啥事也能应应急。”兰叶将荷包直接塞进了包袱里。
“那行吧，这钱就让你娘给你存起来留着赎身用，爹这就走了，你也回去吧，出来时间太长别再挨骂，爹有机会会再来看你的。”
“嗯，爹你路上小心。”兰叶看着兰大海走远了才回去。
晚上回到住处后，兰叶拿出她娘做的鞋子试了一下，一双有点小了，另一双到是可以穿，兰叶看着鞋子上那细密的针脚，不由的想起过往。
她当年之所以会被卖，完全是听信了奶奶和两个婶婶的话，认为在大户人家家里做奴婢吃的好，穿的好，不用挨饿受冻，虽然得干活，但是在家里不也照样要一天到晚的干活吗，那还不如去做下人呢。
奶奶还给她讲了村里李长贵家的大闺女儿，也是被卖去了县里大户人家做下人的，如今还能时常回来给家里买些东西，送些银钱。这个事她也知道，她还看见过李家那个闺女，确实和奶奶说的一样，当时她还很羡慕来着。所以在牙婆来家里领人时，她才会不顾娘的哭喊阻拦，义务反顾的跟着牙婆走了。
后来她被卖到了宋府，在大一些的时候她知道了她奶奶和婶婶当年说的话都是故意挑好的说的，就是为了让她自愿被卖。但是老实说她确实没什么可后悔的，毕竟现在真的是吃的饱穿的暖，干的活还没有在家时干的多，虽然偶尔也会被打骂，但她还是很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