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馍
“沈大人新官上任，便立下了这样的功劳，金督办若是知道此事，定然会对沈大人大加赞赏。”
没到中午，沈怀璟这一队人便和押送方家流放的罪奴汇合了，因为连日赶路，即便是押送的长官，此刻也狼狈至极，可看到沈怀璟，还是忍不住奉承了几句。这也是楚瑶唯一听到的一句话，然后她就被推搡进了罪奴之中。楚瑶一直让自己看上去很邋遢，发髻也不梳，任由头发散落下来，遮住面庞。虽然方绾说过，她家是唯一一个在京但没有被治罪的方家人，其余这些人，皆不住在京内，有些是在外管庄子，有些是在老家的，所以他们也许并不认识方达和方绾。可毕竟从京都到此已经走了一段时间，即便之前不认识，那这段时间日日在一处，不可能没有人知道方绾和方达长什么样，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还是不希望别人看到她的脸。当官的在前面说话，这些罪奴有了休息的时间，大家三三两两的靠在树下坐着，楚瑶透过头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这些人看着很惨，每一个人的嘴唇都干裂了，甚至有些还在往外流血，身上吃穿了一件薄薄的囚衣，如今这个天气是不需要御寒，但是但凡一阵雨水下来，只怕这里许多人都会熬不住生病。她大致数了数，这一队前前后后，大约三十多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女眷，极少有男人，或许，男人们此刻都已经凶多吉少了。不过楚瑶猜测流放的人大约不止这三十几个，前后应该还有流放的罪奴，方家是大户，只是亲眷就不止这个数，更何况还有家奴。楚瑶悄悄的打量着这些人，发现这其中也有人在偷偷的打量自己，她低下头，尽量躲开这些人的目光，靠在树干上休息。空间里的吃的足够她和楚季了，但此刻是绝对不能拿出来的，也不知道这里距离清崖岭还有多远的距离，更不知道靠着一双脚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好在沈怀璟到现在还没有戳穿自己身份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但这样的日子能混一日是一日，反正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寻个机会，送他上天，自己和父亲，也就安全了许多。有了杀人的目标，这让楚瑶的心里更加踏实了。很快，前面的寒暄就结束了，几个守卫拿着鞭子过来驱赶，这几个守卫与之前押送楚瑶的不太一样，那些人虽然也拿着鞭子，但不过是随意打几下，吓唬吓唬他们，是因着楚季病着脚下实在快不了，才被打了几次。可如今这些人，挥起鞭子便往人群里打，有时候一鞭子能打着四五个人，惨叫声四起，大家都赶紧爬起来，逃命一样的往前走。楚瑶手上捆绑的麻绳被拆了下来，然后被绑在了一根长麻绳的末端，这一根绳子有好几十米长，这些罪奴像是蚂蚱一样，被一个一个的栓在了上面。因为她有了前科，所以将她和楚季放在中间的位置，旁边就是看守，这些看守对楚瑶是有怨气的，若不是因为她，何至于在这个破地方耽搁了这些时日，所以他动不动就挥鞭子，而楚瑶因为双手被绑在绳子上，根本就躲不开，几次被打的吃痛，几乎想要骂出来。她紧紧的攥着拳头，压抑住自己随时随地想要杀人的心。到了午间，天气炎热，正好他们路过一片林子，旁边的守卫得到消息，可以休息片刻，他喊住还在往前走的人，让大家席地而坐，而后从前面取了一筐吃的。守卫把这吃的分给了罪奴们，人手一个，楚瑶接过来，觉得那东西硬的可以用来杀沈怀璟了。她和楚季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对这东西没什么胃口，楚瑶的空间里倒是有些吃的，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她也的确不能拿个压缩饼干出来啃。若是不吃，这一下午的路程又要怎么走呢？楚季给楚瑶使了个眼色，让她吃几口，下午也好有力气。楚瑶想想也是，都这个地步了，就没有必要矫情什么了。只是她犹豫的这个时间，周围有些人手里的东西都吃完了，大家纷纷靠在阴凉的地方打瞌睡，只有不远处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盯着自己。楚瑶抬眼望过去，是一个小姑娘。那孩子看着不大，大约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还未长成，脸上带着些稚气。她看了看楚瑶，又看了看楚瑶手里的馍，咽了口口水。这东西应当是每个人都有的，她这么点儿的一个小孩，难道一个还吃不饱吗？楚瑶心里觉得奇怪，她也不想与方家这些罪奴有太多的牵连，更不想惹人耳目，所以就想要装作看不见。但是目光收回的时候，楚瑶留意到这女孩儿旁边坐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的怀里有一个年纪大一些的男孩儿，此刻，男孩儿手里正捧着两个馍，左一口右一口的吃着。那女孩儿见楚瑶不再看自己，也就垂下了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回走。“哎！”
楚瑶扬声，叫住了小女孩。小女孩回过头，目光依旧是怯生生的，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她被拴在那边的麻绳上，二人相聚大概五六步的距离，楚瑶掂了掂手里的馍，然后扬手丢了过去。那小姑娘很机灵，一伸手就接住了，只是手腕上的麻绳扯到了小男孩儿，男孩手里的馍咕噜噜掉在了地上。“杀千刀的东西！”
那中年女人上一秒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儿子吃东西，下一秒就恶狠狠的骂了起来，她连忙将地上的馍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递给了自己的儿子。小女孩儿抱着楚瑶的馍，像是抱着一个宝贝一样，哒哒哒的往回跑了几步，然后小心翼翼的掰下一块，递给了一个年纪更小的小丫头。那小丫头看到吃的，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刚要身手去接，就被人横空夺了去。“要死啊！有东西不知道给你哥哥吃，偏生给外人！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活该饿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