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状告天子
很快，我军战败，皇帝不愿派兵驰援的消息就在民间蔓延开来，引起了众怒无数，民怨滔天！
在太平年代，百姓对谁当皇帝并不感兴趣，只要自己能吃饱喝足，皇帝谁来当都不影响。
可如今北梁的军队已经打了进来，众所周知，战乱一起，受苦受难的必定是黎民百姓。
这种危急关头，皇帝的不作为俨然成为了引起民众不满的导火线。
崇明帝不是没有听到这些不满，他的做法却是堵住他们的嘴，派人在城中监督，将那些散播不利于他的谣言的人抓起来。
……
因祸得福，本来要被抄家的宋家暂时得到了喘息。
宋窈前去探望的时候，宋青苒神情哀恸，一脸心如死灰。
“这样的皇帝，有什么资格值得我们替他卖命？”
京中传的沸沸扬扬，她不可能没听说，顾凛被敌军围困，如今身陷囹圄，皇帝小儿却漠不关己地高坐楼台，做着他的千秋大梦！
宋青苒眼里划过一抹破釜沉舟的决绝：“我想进宫一趟，如若此去发生什么意外，还请表姐照拂我娘亲一二。”
宋窈心里一个咯噔，抓住她的手臂：“你想干什么？你还想弑君不成？”
宋青苒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
“当然有！”宋窈神情严肃，嗓音沉了下来，“现在弑君，宋家一辈子都洗不掉这个污名，更甚者宋家上下都会为此送命！”
她见宋青苒神色慢慢变得颓然，话音突然一转，“我今日来就是告诉你，我已经打算这两日就动手。”
时机已成熟，太后那边却拖着迟迟不肯动手，那她就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
初冬的第一场雪落了下来，大街小巷覆上一层霜白。
仅剩的五千士兵全军覆没，主帅下落不明的消息传来盛京，掀起一片沸腾。
年迈的岑御史长跪在午门口，神情悲愤地慷慨陈词着避战的利害，然而那扇朱红色的宫门却始终不曾有过动静。
“那些可怜的将士们至死都在等待着永不可能到来的援军！陛下，他们也是您的子民，您何其忍心！”
苍老的声音含着激愤，振聋发聩，周遭的百姓无不静默垂泪。
看守城门的将士于心不忍：“御史大人，您回去吧，陛下他……不会来的。”
岑御史的脊梁一寸寸弯下，这位大人性子倔犟，这辈子没低过头，敢怒骂朝臣，也敢痛斥皇帝，如今却好像瞬间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气神。
沉默须臾，他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声音悲凉，好似已经看到这个腐朽的国家走向衰败的未来。
岑御史摇摇晃晃站起了身，他眼里倏地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悲壮决绝：“自古以来，文死谏，武死战。大齐建国数百年来，不曾有过文官死谏的例子，今日便由老夫来开这个先例，望陛下能体谅微臣一番苦心，及时醒悟！”
他说着，便不顾旁人的惊骇神色，一头朝旁边的城墙撞了过去。
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交织成一片：“御史大人！”
人群里，一声清冷沉着的声音响起。
“霜降。”
只见一抹身影飞快掠过，在岑御史即将撞上墙的时候把他截了下来。
因为巨大冲击力带来的惯性，霜降也被带着后背磕到坚硬的石壁上，嘴里溢出一声闷哼。
抱着必死决心的岑御史见状，连晕头转向也顾不上，忙不迭上前：“小姑娘，你没事吧？”
不远处响起冷静从容的声音：“御史大人连一个小丫头的安危都如此在意，是真正的心怀苍生的好官，您活着一天，就可以救千千万万人，若是为此而丧命，实在不值。”
岑御史惊讶地望去，女子不紧不慢从人群里走出来。
她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斗篷，上面用银线绣着莲花纹，领口和袖口簇拥着一圈白色绒毛，愈发衬得面容娇小，长睫覆着一层细雪，容色晶莹如玉。
行走间，红色的裙角从披风里探出一角，仿佛雪地里盛开的红莲，清冷中辗转出几分昳丽。
岑御史讶然出声：“容夫人？”
宋窈微微颔首，抿着红唇问：“您觉得我适才的提议如何？”
他眼眸暗下去：“除此之外，本官想不到其他法子，只能将自己这七尺之躯投入到这把熊熊烈火中，企盼陛下能回心转意，如此也算是死得其所！”
“可您分明知道，这样的牺牲是无谓的。”宋窈深深凝视着他，眼里藏着隐约的悲悯，“我幼时读书曾读到一句，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1 ”
岑御史细细品了品这话，眼眶发热。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可那些牺牲的将士又何其无辜？
宋窈轻垂眼睫，扯出一抹笑意：“我今日来，也不是为了劝您，而是为了助您一臂之力。”
岑御史眼瞳震颤：“你想做什么？”
她抬起头来，目光落到不远处，那里设着一面大鼓，乃登闻鼓。
她轻声道：“敲登闻鼓，状告天子。”
岑御史瞳孔猛地一缩。
——
乾清宫。
“陛下，御史大人还在午门那儿跪着呢！周围围了不少百姓，您说这如何是好？”福公公神色愁苦，“岑御史本就一把年纪，这天寒地冻的，万一在外头跪出什么毛病，到时候恐怕不好收场……”
崇明帝急的在殿内走来走去，闻言冷冷一拂袖：“他愿意跪就让他跪！”他怒笑一声，咬着牙道，“朕平日里就是太纵着这些老臣，竟然威胁到朕面前来了，简直岂有此理！”
他早就受够了这种日子。
明明他才是皇帝，却要处处受制于人，做个决定大臣们还要以死相逼，他们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
福公公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息怒。”
正值这时，沉闷的声音隐约传来，崇明帝眉头紧皱：“什么声音？”
福公公侧耳倾听，也一脸莫名。
没一会儿，内侍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陛下，容夫人敲了登闻鼓，说要……说要状告当今天子，也就是陛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