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宋太医
十九年前。
宁妃生产的那个晚上。
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正在和皇帝商讨政事的林甫之被困在宫中，暂时无法离宫，只能和承孝帝下棋解闷。
承孝帝是位并不太严肃的皇帝，对臣子也十分礼待。
一盘棋了，他败的溃不成军，倒也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认输的干脆利落：“老师棋艺高超，朕甘拜下风！”
正在这时，内侍匆匆忙忙跑了过来：“陛下，不好了！宁妃娘娘发动了！”
“什么？”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承孝帝当即脸色一变，眼里罕见地掠过一抹慌乱，“快，摆驾翊坤宫！”
转眼间，人就已经匆忙冲了出去。
林甫之垂眼盯着桌上的棋盘，嘴角轻轻一扯。
宁妃如此受宠，也怪不得皇后心生不安，昏招频出。
若是这一胎一举得男，往后这后宫谁说了算，还真不好说。
他站起身来，在窗边负手站立了一会儿，黑漆漆的夜色像泼了浓浓的墨，浓稠冷清，间或夹杂着电闪雷鸣。
倒真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过了好一会儿，雨势渐收，林甫之接过宫人递过来的伞低头走进雨里。
细雨朦胧的宫道上，忽然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林甫之伞面抬高望去，一个人跌跌撞撞跑来，在看清前方有人时，那人明显脚步有些迟疑。
林甫之记性很好，认出那张苍白惶恐的脸，好似是宫里一位姓宋的太医。
对方这个时辰出现在这儿本身就有些耐人寻味，更何况，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
林甫之的眼神瞬间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宋太医这是去哪儿？”
宋太医认出眼前的人，原本提着的心瞬间放松下来，只因这位林相的名声素来不错，很多人都受过他的恩惠。
宋太医备受煎熬的心瞬间出现了动摇，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神情悲凉：“求相爷救救微臣！”
林甫之上前几步，替他遮去头顶的细雨，语气温和：“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
在惶恐之际听到这样的安抚，宋太医心弦一松，悲愤地将自己如何受皇后胁迫，不得已助纣为虐，犯下滔天罪行的事实一一道出。
他大概知道自己活不长了，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已然存了死志。
皇后如此心狠，事后定会杀人灭口。
“微臣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矣，但小公主是无辜的。”
林甫之眸色有异，他知道皇后这人向来心狠手辣，却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混淆皇室血脉这样大逆不道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他顿了顿：“皇后让你如何处置这个孩子？”
宋太医眼里闪过一抹挣扎，语气艰涩：“她让微臣……处理掉。”
可这毕竟是一条人命，身为大夫，他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宋太医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倒的确是那女人的作风。
林甫之听罢眼里划过一丝讥讽，沉吟片刻叹息一声，正了正色：“我要是你，就赶紧辞官，带着这孩子隐姓埋名离开盛京，永远莫要再回来。”
倒无关同情心泛滥。
他眼眸深了深，眼底掠过思量，很显然，这个孩子活着，远比死了更有价值。
只要她活着，就相当于对付皇后现成的把柄，也是他暗地里的筹码。
如今他和太后的关系尚且还算平和，可谁能保证这样的局势能一直维持下去呢？
宋太医愣愣地望着他，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你难不成还真想为此而送命？”林甫之眼里闪过一抹不赞同，“皇后如今势大，敢做出这样的事想必早已备好了万全之策，便是本相也不好与其正面相对，只能退而求其次。”
“你带着这孩子离开这里，剩下的本相来处理。”
回过神来，宋太医抱着怀里的孩子，红着眼狠狠磕了几个头。
——
林霜夕听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么说来，那个孩子极有可能还活着？”
林甫之神色平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还活着。”
“这很有可能成为我们翻身的机会。”林霜夕很快意识到什么，眼底逐渐燃起亮光，“父亲可还记得，那位宋太医叫什么名字？”
只要顺着那位宋太医查下去，就能找到那位公主。
林甫之皱了皱眉：“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远，不过你可以去查查太医院的档案记录。”他不忘交代，“此事务必低调进行，莫要让人察觉。”
林霜夕唇角微弯：“父亲放心。”
——
林霜夕回去之后便暗暗着手调查此事，没多久就有了线索。
“娘娘吩咐查的人已经有了眉目，承孝十三年，太医院在职的太医，姓宋的拢共只有两位，符合您说的条件的，就只有此人。”
林霜夕接过那一卷档案，眸光定在那个名字上，慢悠悠念出声：“宋青山，祖籍幽州清水县。”
她挑了挑眉，唇角轻轻勾起：“去，查查此人，务必要将他的生平过往人际关系，查的一清二楚。”
“是，娘娘。”
＊
“夫人，静妃去见了林甫之。”
听到盈星的话，宋窈有些讶异：“她之前不是为了在陛下跟前避嫌，从未主动去探望过么？怎么这会儿倒是想着去探视了，不怕陛下不高兴？”
盈星挠了挠后脑勺，大胆猜测：“想来是林甫之不久后就要被问斩，再不去，以后就只能逢年过节上两柱香了？”
……
宋窈被她的话逗笑，稍稍正色：“宫里那头还是多盯着点，有什么动静即刻汇报。”
盈星应道：“夫人放心。”
谷雨捧着新衣走进来，面上洋溢着喜悦：“昨个儿还在提呢，这么快就把做好的衣服送过来了，夫人赶紧试试合不合身？再有几日就是宫宴了，不合身的话也好拿下去改改。”
宋窈见她神色积极，也没扫她的兴，配合地换上衣裳。
谷雨化身为马屁精：“果然，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霜降赞同地点头。
宋窈看着镜中的自己，也还算满意。
这时的她，丝毫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