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死人
马车在街口停下，霜降扶着宋窈下了车。
还没走入正街，就瞧见角落里几个瘦的皮包骨头的乞丐为了争抢一个馒头争的头破血流。
周围的人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甚至都没有人停下来往这里多看一眼。
霜降四下环顾保持着警惕，压低了声音道：“往常到这边来，也没看到这么多乞丐，看来这世道是真的变了。”
惊羽则拧了拧眉毛神色费解：“不是说官府有开放免费的粥棚么？怎么还是有这么多人饿肚子？”
宋窈摇了摇头：“救急不救穷，随着难民的不断增多，官府分到每个人手里的粮食恐怕也并不足以饱腹。”
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哭嚎：“你们别打我爷爷！我把吃的都给你们！”
几人定睛看去，年迈的老者被一群难民按在地上捶打，而一旁的小孩儿哭的满脸是泪，奋不顾身地扑上去阻拦，奈何身板实在瘦弱，轻而易举地就被推开。
惊羽眼里燃起怒火：“太过分了！连老人孩子都欺负，简直岂有此理！”
他说着，迅速冲上前不费吹灰之力撂倒了那几个人，一边拍着手怒目而视：“只有废物才会欺负老人孩子，下次再让我看到，小心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群乞丐也是欺软怕硬的主，见自己不是惊羽的对手，顿时一哄而散。
惊羽把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老人家，您没事吧？”
“谢谢，谢谢好心人！”老人家第一时间查看了下孙子有没有受伤，朝着惊羽感恩戴德地弯腰道谢。
惊羽朝他指了指宋窈的方向：“那是我们家夫人。”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瘦骨嶙峋的老人小孩，宋窈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吩咐一旁的护卫：“去买几个包子来。”
老人对着宋窈又是好一阵道谢，那小孩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一双眼睛却漆黑水润，只是看着有些怯生：“谢谢夫人。”
她弯了弯唇，态度平易近人：“老人家，您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行动不便，小孩儿小心翼翼扶着老人在台阶上坐下，他深邃沧桑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知道夫人有没有听过雍州梧桐县？老汉是从那里逃难来的，我们整个村子都被淹了，我和我的小孙子碰巧在山上放牛，这才侥幸逃了出来，捡回了一条命。”
他抹了把眼角，声音沉痛，“庄稼土地被淹完就算了，有些人连命都没了，尸体都找不着。”
宋窈眸光微动，神情动容：“水患这样严重，地方官府没有开仓赈灾么？”
老人眼里闪过深恶痛绝，胸口剧烈起伏两下：“那些当官的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他们只管自己肚子里有没有油水！”
因为愤怒悲痛，他的嗓音微微发着颤，“明泽堤那么大的一个堤坝，说垮就垮，可想而知养活了多少蛀虫！我们一直等着官府给一个交代，可等了整整几天几夜，官府也没有派人来施救！甚至出面安抚的人都没有！”
宋窈眼神微震：“明泽堤垮了？”
她记得没错，明泽堤就是容玠参与的那桩查出有人挪用公款，偷工减料的案子。
事后他还让工部的人重新加固，没想到还是垮了。
这么大的事，盛京竟没有半点风声，何等荒唐！
老人冷笑一声，眼神悲愤又无奈：“早在两个月前就垮了，下面怕担责故意隐瞒不报，我们迟迟没有等到朝廷派来人赈灾，不得已这才离开家乡。”
宋窈心中百感交集，让护卫将买来的包子分给老人。
看着递到面前来的包子，老人眼眶红了，他舍不得吃，全紧着小孙子。
小孩直咽口水，却很懂事地喂他：“爷爷先吃。”
宋窈眉尖微蹙：“吃吧，您不在这儿吃待会儿也会被人抢的。”
老人看了看四周，果然有几个眼红的流民虎视眈眈望着，只是碍于宋窈身边不少人镇着，才不敢上前明抢。
他顿时不再犹豫。
宋窈想起什么，试探地问道：“对了，我想问一下，您来的一路上，有没有见到突发恶疾暴毙的人……”
瘟疫初期，人们不一定知道这是什么病，也可能当做寻常小病对待。
老人一愣，正要答话，一阵争吵声打断了这边的谈话。
“大爷，您行行好赏口吃的吧！”
原来有流民盯上了路过的车驾，大胆地拦在路中间讨食。
这种情况在这几天并不少见，甚至他们来的路上也遇到过，不过人还没靠近惊羽拔出剑来，吓得让人不敢靠近。
帘子被撩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看马车应该是出身不错，只是此时眉头不耐地皱着，戾气横生：“哪儿来的乞丐敢挡本公子的道？”
他看到马车前的流民，脸上流露出厌恶之色：“原来是你们这群乞丐！早就听说盛京城里来了一群外乡人，闹的是城中乌七八糟，既然你不长眼地拦在本公子车驾前，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给我打！”
这位想来平素也是嚣张跋扈的主，寻常人纵使心中不耐，让人赶走了便是，他一上来便让家丁们将人按在地上打。
那乞丐没料到自己招惹了一个如此凶悍的人物，压根儿无力反击，蜷着身子倒在地上，面露痛苦。
那公子居高临下瞧着这一幕，面露嘲讽。
旁边围观的百姓估计也是怨愤已久，漠然观望着，并不插手。
惊羽皱了皱眉：“这样下去会打死人的吧？”
宋窈瞧着地上那乞丐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劲，心里暗道不好：“你上去……”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那乞丐吐了口血，歪头瘫在地上不动了。
“……”
那公子皱了皱眉，轻嗤一声：“还装死，怎么，想讹本公子一笔是吧？”
小厮上前察看，神色顿时一变：“公子，不是装的，好像……真没气了。”
人群在短暂的寂静后，顿时炸开了锅。
“死……死人了！”
“他们打死人了！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群流民冲了出来，见状双眼赤红：“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横竖都是死，跟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