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金翅幻翎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方砚突然脑子灵光乍现。
“此处的时间，是重复循环的同一天。所以，红烛染完又再起，所以，桌上碗筷陡然消失。”
他问沐川，“我猜，这循环，是否是每日子时回正？”
沐川冷笑一声，“猜的不错。所以几位不用担心时间漫长难熬，你们每天醒来，都会觉得是活得崭新的一天。”
紫离咬牙问他，“那雪容呢？你将她困在此处，永远过着同一天？”
沐川冷淡的看她，并不说话。
紫离强压着怒意，“所以，雪容完全不记得昨日之事？所以，你那母鸡每天拿来吃一次。所以，你只有一小垛柴便够用。所以，外面风沙漫天，你家被褥竟似新晒？”
她诘问，“所以，你倒是挑了完满的一日来重复轮回吗？怪不得，你不同意雪容离去？怪不得，你只哄她去睡。因为你心里清楚知晓，她一觉醒来之后，便会忘记所有，继续重复那永远也过不完的一日！”
沐川奇怪的看看她，终于开口答话，“是啊。紫离姑娘，所以，你也留下来陪伴她吧。尽量将这每一日都过得开心一些？”
紫离怒目，“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囚禁关押噎鸣五百年？把雪容困在此处五百年？”
雪容？她有一瞬忽然想通了。
“你是因为，雪容是凡人，寿数短暂，无法与你长相厮守，所以，囚着噎鸣，替你不停的回溯一日吗？”
沐川笑了起来，一直笑到紫离已非常愤怒了，才停了下来。
他问紫离，“紫离姑娘是什么原身？我看诸位，都不是凡人吧？”
他又将眼神定在初尘身上，“这位公子是来自虞渊吧？先前倒是失敬了。”
然后，他又笑了起来，“诸位不必忧虑，不过是留下一同作伴而已。我尽量照顾好诸位的饮食起居。”
他忽又神色黯淡了一阵儿，“只是我，常年痛恨这岁月漫长，了无生趣。也许，哪一天我活够了，就会放诸位回去。”
“诸位都是寿数漫长的神妖，想来也不会小气这区区岁月。只是可怜了容容，若我有一日活够了，她也必将随我一道灰飞烟灭。”
沐川说着，眼里竟还沁出些许泪光。
他叹了口气，“不过如此也好。免得她无枝可依，反而落在凡世受苦。”
紫离皱眉，这个沐川，形迹乖张跋扈，但倒不能算坏的彻骨。对雪容也确实一往情深。
但动辄就要行囚禁之举，着实有些扭曲变态。
她正想规劝几句，背后却响起白慕苍的冰冷声音，
“阁下，便是五百年前，从辛皇手中骗取了噎鸣的金翅幻翎吧？”
沐川眼神穿过身前之人，直抵白慕苍脸上，脸色肃穆下来，“不知阁下是何人？想来也是有些失敬了？”
白慕苍脸色平静，“在下是归墟中一条小蛇，五百年前，我家主人寂冥也被牵连其中，所以略知晓一二。”
沐川轻笑点头，“原来是水神寂冥座下的上神，怪不得，你与他有几分相像。先前我也无意冒犯，只是随口胡诌了几句。上神勿要见怪。”
他又一思忖，“我虽敬重寂冥灭九婴离火，但也无法放上神离去。不过上神放心，只略略陪我个几百年。等我找到其他庇所，自会放上神离去。”
他不提九婴也罢，提起紫离就一肚子怒火，忍不住质问，“你的主人，巽铎神君，舍生忘死，神魂陨灭，去换九洲苍生。你如今行此悖逆之事，不怕给他脸上抹黑吗？”
沐川听此言语，浑身一震，继而猖狂大笑，“舍生忘死？哈哈，丫头，你可能年幼不知。这九洲舍生忘死护佑苍生之人，乃是战神苍鸾。我主人灰飞烟灭这么久，难为你还能记起他？怕不是你身边这位俊俏郎君，同你耳鬓厮磨之时，说的几句神魔战史吧？”
他而后接着阴阳怪气，“紫离姑娘，神界从来都是只知战神苍鸾，不知十八星宿。一个命背早死的主人，早被遗忘干净了。若不是我巴巴跑去寻了司天和战神的晦气，谁又能想起，天地之间，还有巽铎神君的这一号神兽呢？”
他又指着侧门，“若不是为了给自己儿子撇清干系，司天能举神界之力，四处寻这一无人问津的小狐吗？”
他又转头对向初尘，戏谑，“你家族长，向来围着司天打转儿，掌管时间的神兽，说带离便带离，说交付便交付。他若不是如此上赶着趋附，我能有此机会？”
白慕苍已然脸色铁青，“你与他同为开天神兽，怎好将他屈辱囚禁在此处？”
沐川神色怪异的望他，“四耳金狐，此前不也困守虞渊？为神界所用？难道，他还能恣意来往九洲山川？”
稍顿，他竟又生出几分赧颜，“是。我存了一腔私心。令他困在此处。原是我痴心太甚”
他喃喃道，神情开始悲苦，“如若不然”
“雪容就要死了是吗？”白慕苍的声音悠远传来，冰冷，不掺一丝温度。
沐川神色有些恍然，“是啊。只我一人知，已重复了五百年了。我岂非不厌倦？但每日一看到容容的笑脸，就想着再多坚持坚持。这世上再无人疼她，若我一旦放手，她顷刻就会在天地间灰飞烟灭，再不留下一点儿，甚至，无人记得。”
他叹气，“我的主人，那样一个绝世的神君，凛然大义，生性潇洒。不也说陨灭就陨灭，数万年后，可还有人记得？”
他嗤笑一声，“若不是我五百年前，来此一遭，神界之人，又何曾会想起，曾经还有十八星宿，还有巽铎神君？”
他怅然，“十八星宿，在神魔大战中接连陨灭，只余一个心月神君，却被永缚一城。这神道冰冷、无情、苍凉罢了。”
他一提十八星宿，又叫紫离生出了几分心虚。
白慕苍冷笑，“你还敢提巽铎神君？他若知你现在如此狂乱悖逆、倒行逆施，给他丢脸，一定后悔收了你这神兽，让他在陨灭之后，还要被你牵连，辱没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