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借道（二）
烈山彦却是心里一沉，横波居然这么久没露面了？这又是一件不正常的事情。这一阵只顾着考虑折颜的事情，却是忽略了横波。他隐隐觉得，事情好像又有要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
这么一来，他演戏的兴致顿时全无。看到赤眉的手下跃跃欲试，他猛的直起了身子，身形一晃，就到了赤眉身前。
赤眉只觉眼前一花，偌大的身子已被烈山彦抓在了半空！
烈山彦冷冷道：“没工夫和你玩了。”
左拳连出，已将他双臂砸折，在赤眉的惨叫声中道：“只伤不废，我很公平！”
说话间将赤眉向外一扔，同时右手化掌一切，将他的左腿打断：“这算利息！”
他出手极有章法，在重创赤眉的同时，还刺激了他的识海，让他不会因为剧痛而晕过去。赤眉被他扔在地下，剧痛难忍，可双臂被折断，连打滚都做不到，只是躺在地上连声惨叫。
这时赤眉的手下才反应过来，有的抢过去扶赤眉，多数人却是挥舞兵器向烈山彦杀来。
小白忽然仰天长嘶一声，双翅微振，前蹄重重踏在地。冲在前面的战士顿时被一股大力从地面抛弃数尺，重重摔落，将后面的也绊倒了一地。
没等他们缓过神来，烈山彦从怀中掏出一根晶莹璀璨的碧绿羽毛。那是用上等翠玉雕成，每一根都栩栩如生，在风中甚至微微颤动着。
“这是绿羽令！羽部应该早就发下形制，让你们都看过了。见令如精卫大人本人亲临！还有人要上来吗？”
一名战士上前想接过绿羽令，却被他身后的一名首领一脚踹到，那人用颤抖的声音答道：“既然绿羽令在此，大人只管请便。如有任何需要，尽管吩咐小人就是。”
烈山彦招呼小白过来，将绿羽令别在他的脑侧，飞身跃上小白后背，招呼了一声目瞪口呆的计双灵，径直向城门走去。
路过仍在倒地惨嚎的赤眉时，他淡淡道：“十天之内，不许任何人给他治伤。”
两人两骑穿过无定城，一路不疾不徐的向紫薇城奔去。沿途至少有不下十拨巡哨靠近，但看到小白脑侧的绿羽令，又都无声无息的退了回去。
计双灵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人，你既然有这绿羽令，前面还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
烈山彦心不在焉的答道：“当然是为了打赤眉的脸。上来就拿出绿羽令，还怎么找茬揍他！”
计双灵这回真是目瞪口呆了。几次张嘴，最终却是说不出话。
烈山彦懒洋洋的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幼稚。”
计双灵无奈道：“不敢。不过确实有些儿戏。”
烈山彦笑道：“幼稚就是幼稚，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自己也觉得幼稚，不过，确实爽啊！哈哈！”
计双灵没好气的说：“我可听说当时七宝城里，对你下手的不止赤眉一个。那你不应该一路装样子报复过来吗？对了，大人，你让我幻化成这个样子，是不是也是一早就算计好的。”
当然是了，傻妞！要不是担心横波别生枝节，老子急着去圣树殿，今天非把七宝城打个遍不可！
他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双灵，你穿这样，确实是漂亮。那个，我之前请翠羽去了一趟罗睺城，给摩利家里捎了个信。他老婆从知道他去了鬼方，就离开他家了。摩利现在是个单身呢。”
计双灵俏脸飞红，忙装作低头安抚落雪的样子，嘴里轻声嘟囔着：“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烈山彦鄙夷道：“你俩那点事，连阿纱支这个傻子都看出来了。我还不知道你？就算给摩利当平妻，你只怕也不在乎。只是摩利这家伙是爱苦了你，生怕你受一点委屈，才一直不肯向你表白。”
说话间他们已路过了统领府，那里大门紧闭，门口却是戒备森严。烈山彦心里越发不安，脸上却没有显露，仍是对计双灵道：“现在这家伙已经单身了，你如果不嫌弃他还有个孩子，这次事了，就嫁了吧。摩利这人可靠，你跟着他，我也算对计无伤有个交代了。”
计双灵黯然道：“罗刹围城，就算咱们能到鬼方，也没什么办法能对付罗刹。他是个死性子，肯定是要和兄弟同生共死的，说什么嫁不嫁的，我陪他一起死就是了。”
烈山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什么死不死的!有我在，一切都能搞定！我只要你们以后好好的，带着所有阿修罗都好好的！这个目标可不容易，人生苦短，双灵，把握好每一刻爱人在身边的时候吧。”
圣树殿已遥遥在望，烈山彦不等计双灵说话，轻轻一催小白，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计双灵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不详的意味，却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见他加速，只得驱动落雪跟上。
烈山彦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圣树殿非比其他，他公然违背重明的旨意，回到七宝城。其他人或许畏惧于那根绿羽令，折颜是知根知底的，不可能坐视不理。哪怕是装样子，他也只能打一场了。
圣树殿转瞬即至，烈山彦却愣住了。
圣树殿大门洞开，却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门前的广场上也是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身背长刀，默默的看着他奔来的方向。
竟然是毕方！
这大大出乎烈山彦的意料，他怎么都想不到，会是毕方在这里挡住他。想起翠羽，不由更是有些微微慌乱。
他伸手止住计双灵，从小白身上飘然而下，随手将披风扔在小白背上，一步步走向毕方。
毕方上下打量了他半天，目中露出困惑之色，“你居然恢复功力了？谁帮你解得离火囚笼？”
他随即露出恍然之色：“是陆吾殿下？”
烈山彦乐得他误会，也不解释，抬手随便施了一礼：“鸟大人光降七宝城，不知有何贵干？”
见他如此无礼，毕方眼中掠过一丝怒色，又强行压住了。冷冷道：“我只当你自幼失怙，是个没有家教的。没想到烈山秀血脉如此强大，恶毒刻薄却是传在灵魂里的。”
烈山彦洒然一笑：“多谢夸奖！”
毕方微微昂起头，“你想去救狂章，这份兄弟义气我很喜欢。如果你去鬼方，我只当没看到。可殿下有话，只要你敢回到七宝城，我就要废你一手一脚，再次逐回！”
烈山彦直视他的双眼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七宝城！”
毕方冷声道：“殿下算无遗策，你这点心思，又怎么瞒得过她？”
他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瓶，随手抛给烈山彦。“何必麻烦精卫呢。你要天狐之髓，我给你就是，你要拿它做什么，都由得你。如果能救出狂章，我还得对你说一声谢谢！”
烈山彦小心翼翼的将玉瓶收起，对毕方道：“翠羽呢？”
毕方冷笑道：“拜你所赐。她到处打听我族秘闻，触犯了天大的忌讳。殿下有命，让她再在圣树殿面壁一年，以示薄惩。”
他斜睨着烈山彦道：“这样也好，断了你小子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既然陆吾殿下给你解了离火囚笼，我也不好再对你禁制。这次废你一手一脚，好在你还有功力在身，不算完全是个废人。”
他双臂一张，羽翼舒展，全身骨节噼啪作响：“我赶时间。知道你是个不肯随意就范的家伙，动手吧！”
他见烈山彦站着没动，微一蹙眉道：“你没带兵器？”
烈山彦招呼小白过来，伸手抚摸着他的脑袋，漫不经心的对毕方道：“众相山天地规则压制。你在这里能发挥妖将的水平，靠的是重明殿下的斩青锋或者陆吾殿下的太初之矛吧。”
他转头凝视着毕方：“如今重明殿下身在仞利天，你只能依靠陆吾殿下的太初之矛。可陆吾殿下不会给你主动加持，我想你也就是在七宝城范围内，能发挥真实的实力。或许还要小些，也就是在这紫薇城周围吧。”
毕方的神色有些凝重：“你知道的越来越多了。这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他傲然道：“你猜的不错。其实只要出了圣树殿五里的范围，我也要受到众相山规则的压制。最多发挥出一半实力，出了七宝城，连一半都不到。”
“甚至就算在这圣树殿，我的南明离火也施展不出全部威力。你要不要试一试，骑上那畜生逃跑。说不定你还真能跑掉呢？”
烈山彦叹了口气：“唉。烈山秀是不是揍过你很多次，把嘴贱的毛病都传染给你了？”
他微微用力，按住了暴躁的小白：“这是我兄弟，可不是什么畜生。鸟大人，我送你一句话，嘴贱是要遭报应的。咱俩共勉。”
毕方听着他平静的话语，不知怎么，心中竟隐隐生出一股寒意。有心抢先动手，又实在拉不下面子。
烈山彦推开小白，向前两步，语带诚挚的对毕方道：“我当日说过，您身后这对翅膀，我预订了。按理说天遂人愿，今天我就该笑纳。可惜你在众相山发挥不出全部实力，我现在撕了你的翅膀，想必你这辈子都不会真心服气。”
他又缓缓踏上一步，“来日方长，早晚我会在你全盛的时候撕下你的翅膀。报仇嘛，又不是比武，总要酣畅淋漓才好。今天赶上了，我就先收点利息，对付着打你一顿得了。”
毕方怒极反笑：“好啊。你只要打倒了我，后面就没什么阻碍了。我已令圣树殿所有守卫全部撤离。本来是想着给你留点面子的。”
烈山彦停住了脚步，歪头想了想：“你这句话很有善意。可有人告诉我，对仇人心软，那也得等报完仇以后。来吧！”
话音未落，他忽如鬼魅般欺近，左掌并指如戟，一道锋锐的剑气射出，直刺毕方心口。
他这一下动作极快，而且充分利用规则之力，提前算好了毕方的各种反应，包括他之前的满嘴胡说，其实都是在分散毕方的注意，不动声色的将双方距离拉到自己预算好的位置。
毕方毕竟是妖将之首，眼看避无可避，连拔刀都来不及。虽惊不乱，南明离火瞬间布满全身，硬接了烈山彦这一击！
他自忖烈山彦就算功力尽复，双方差距仍是天差地别，就算他站着不动，烈山彦也破不了他的防御，可他身经百战，任何时候都不会大意，还是运起了南明离火。
谁知剑气和火劲一触，本来看似锋锐的剑气，忽然化作了冰寒的水劲，和南明离火缠做一团。
南明离火是妖界顶级神通之一，不是凡俗之火。可烈山彦的水劲也是道剑所化，从性质上远胜南明离火。虽然受限于功力不足，可北水克南火，在先天上又压制了一头，加上毕方仓促运功，一时间竟落入下风。
毕方心中暗惊，这才多久，这小子的功力怎么就到了如此程度！
他不敢再大意，身形一边急退，一边奋起全力，将南明离火催到能在众相山发挥的极致！
在这刹那间，他脑中隐约掠过一个念头，这和他们二人初次交手的情形何其相似，他虽一着不慎落入下风，可还是以力取胜。这小子真的没有接受教训？
就在南明离火燃到极致，将发未发之际，烈山彦脸上忽然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他道剑一催，冰冷的水劲四散溢去，就像是刀鞘一般，水劲只不过是一层伪装，藏在水劲之下的，是纯正无比的东方青木之气！
青木生火，本已到了极致的南明离火被这青木之气一催，瞬间不受控制的燃烧起来。可这种燃烧，已完全超出了毕方的承受能力，火劲不攻外敌，竟是自外向内，攻向他自己的五脏六腑！
眼看毕方就要被自己的火劲焚成重伤，烈山彦忽然双手成诀，道剑流转间，又是一道水劲射出，恰到好处的中和了毕方不受控制的火劲。毕方顺势收功，赫然发现，这看似凶险之极的一烧，自己居然毫发无伤，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烈山彦好整以暇的拍拍手，“用这种算计打败你，你不服，我也不爽！给你个机会，拔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