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江行舟嘴唇少了两分血色，脸色泛白，看见林辰野，他微微愣了愣，又转身走到洗手台前，漱了个口，又顺道洗了个冷水脸。
瞬间林辰野就明白刚才在洗手间里吐的“醉鬼”是谁，他站在原地未动，目光完全落到了江行舟身上。
水珠在江行舟的脸上不断滑落，他微微喘着气，透过镜子，林辰野可以看见江行舟那张漂亮的脸变得越来越苍白，但眼神却没有染上酒后的混浊。
莫约又过了一分钟，江行舟才回过头，见林辰野还没走，便主动露出一个笑容向他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
“怎么，现在想起我是谁了？”林辰野说这话时语气不由得带上了两分讽刺，“不是不认识么！”
其实林辰野不是一个爱吹毛求疵，喜欢跟人过不去的人，只要不触犯他的原则，就没什么过不去的，也懒得去在意，最主要的是林辰野这个人各方面都称得上出色，还没等他自己拽上天，身边的人就会开始吹捧，也没什么会真的去惹他生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碰上江行舟，对方一句话，一个举动，都能让林辰野斤斤计较。
“不好意思，刚才是怕扰了你们的兴致，我们需要保证客人最佳的体验感。”
江行舟笑得不露丝毫破绽，林辰野却忍不住咬了咬牙。
“对，顾客就是上帝嘛！”林辰野轻声笑了下。
“希望你们玩儿得愉快，那我先回去工作了。”江行舟又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林辰野扯着嘴角又说：“两瓶啤酒就吐了，还去工作什么？待会儿真喝多了，还得客人照顾你。”
顿住脚步，江行舟脸上始终维持着笑容，只是他的脸色惨白，那笑容看起来就实属勉强。
最终江行舟还是解释道：“没醉。”
“没醉就来吐？”
“没醉，只是怕醉，所以来吐。”
听见这句话，林辰野怔了很久，直到江行舟再次迈动脚步，他才讷讷地说：“大学霸，你成绩那么好，干嘛来这里打工，当家教应该也赚得不少吧！”
北大高材生在家教市场，那绝对是家长们心仪的好选择。
似乎是没想到林辰野会这么问，愣了愣，江行舟才慢吞吞地回：“家教在周末，平时晚上有时间就来。”
“还身兼数职！”到最后连林辰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语气。
江行舟却没有在意，继续往前走。
等江行舟走了十米远，身后的人又突然开口：“喂，你是不是缺钱？”
江行舟一怔，停在原地。
身后的人又继续说：“我可以给你。”
林辰野觉得他当时一定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说那些话，可是在当下，那就是他最真实的反应，一个从小骄傲到大的男孩，长到二十来岁的年纪，面对自己的第一次心动，表达方式直白得近乎鲁莽。
话音落下，如果按照电视剧里的套路，这种时候，被施舍的人，要么会因为窘迫的情况咬牙接受，要么会因为高傲的自尊愤怒大骂。
可江行舟却只是停在原地，他站得笔直，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林辰野都开始莫名觉得紧张，江行舟才回过头。
这一回，他的脸上再没有了那装出来的笑容，声音却无比温和，他说：“林辰野，自己的钱要好好留着，不要总是给别人乱花。”
说完，江行舟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廊瞬间陷入了寂静。
那一天林辰野买了单提前走了，也可以说是提前逃了，江行舟这人就像一杯沸腾的白开水，明明看着温柔无害，可是却烫得人心痛无比。
林辰野清楚自己不是什么救世主，说什么要给江行舟钱这种话，实在又中二，又可笑，江行舟最后不去戳破计较，就是在给彼此留有余地，免得徒增尴尬。
抖落手中的烟灰，林辰野看着无边无际的黑夜，低眉哂笑，他和江行舟之间的关系就像这黑夜，好像有很多故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江行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酒店窗帘没有拉紧，阳光从窗户透进来，撒在江行舟脸上，让他下意识伸出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意识还没回拢，脑袋就一阵钝痛。
床很柔软，让江行舟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宿醉后的感受并不好受，江行舟躺在床上，没有立即起身，他尽力平缓自己的呼吸，试图让自己快要撕裂的太阳穴稍微安分片刻。
江行舟酒量不差，但却不是个嗜酒的人，昨晚之所以喝那么多，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缘由，但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大字——为情所困。
都说人深夜的时候容易伤春悲秋，看来果然没错，不仅容易伤春悲秋，还容易买醉消愁。
等起伏的胸膛稍微安分一些，江行舟才缓缓移开手臂，先是微微半睁了一下眼，却没有立即适应闯入的光线，又缓了片刻，头上的天花板才彻底映入了他的眼睑。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片刻后，江行舟却愣住了，这里不是他的房间，再环顾周围的环境，应该是酒店里的套房。
昨晚自己跟李苑杰随意聊天喝酒，可能是因为老友相聚让人太过安心，也可能是因为这两发生的事让江行舟的情感波动太大，喝着喝着就忘记了克制，不小心喝过了头，江行舟头疼，喝醉后的事没有太多印象。
看来应该是李苑杰也喝多了，一个醉鬼自然无法承担送另一个醉鬼回家的责任，大概率就近找了个酒店休息。
江行舟蹭起身，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一转头却看见床头放了一杯水，伸手过去拿，还是温的，酒后易渴，没有犹豫，江行舟立即喝了半杯。
喝完，便试探性地冲外面叫了一句：“阿杰？”
只是无人回应，想来李苑杰应该还没睡醒，毕竟昨晚对方也喝不不少，按李苑杰的作息，不到中午是醒不来的。
不过这水又是谁放的？难不成李苑杰还能早起吃早餐？
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房间内装修豪华，隔着一面磨砂玻璃墙，隐约能看到外面是客厅，一看就是星级酒店的高档套房。
不过是临时歇脚，就按总统套房的级别找酒店，看来李大少爷如今花钱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
但能知道在他床头放杯水，看来去国外多读几年书还是有用的。
拿起床头的手机，江行舟给李苑杰发送道：“贴心不少，值得表扬！”
可刚点完发送，一道声音就砸进了江行舟的耳朵。
“醒了？”
江行舟所有的动作都凝滞住，有好几秒钟，他一动也没动，等他抬起头看清门边的人，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行舟一脸懵。
林辰野懒散地靠在门边，轻轻眯了眯眼，语气听起来有两分戏谑：“这是我住的酒店。”
反应过来这个逻辑，江行舟更加错愕，又问：“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醉倒在了大马路上，我恰好路过，你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走，就助人为乐了一次，你知道，我最喜欢助人为乐。”
林辰野说话叫人分不清真假，不知道他是发自内心，还是信口胡诌，不过江行舟觉得信口胡诌的概率，在大部分情况下，都占有绝对优势。
“怎么可能？”江行舟下意识说道，他昨晚虽然喝醉了，但也能确定自己断片之前，是倒在酒吧卡座的沙发上，而且以昨晚李苑杰那个消费水准，江行舟不信酒吧老板能把他们扔大街上去。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可能助人为乐？”林辰野话中带着玩味，“还是觉得你自己不可能躺大街上打滚？”
江行舟……
往往这种事，喝醉的人最没有话语权，因为没有人清楚自己喝醉了，到底是个什么德行，虽然江行舟一直认为自己很有酒品，但毕竟都是自己不记得的事，还真说不准……
虽然不确定林辰野这话几分真几分假，但至少能确定确实是林辰野把自己带回来的，在江行舟努力试图找回昨晚的记忆无果后，他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江行舟表情很诚恳，“昨晚，我没有太打扰你吧？”
“打扰到了。”林辰野一点没有假客气的意思，“你喝醉了，话太多了。”
纵使知道林辰野一直都是这种又拽又自我的风格，但作为打扰人的一方，江行舟还是有点尴尬，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睡人的床那全身的气儿都得短一截。
“实在不好意思，如果我说了什么，你别当真。”
“别当真，可人家不都说酒后吐真言嘛？”
江行舟有种不好的预感，有些僵硬地问了一句：“我说了什么？”
“哦，也没什么。”还不等江行舟放下心，林辰野就又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就是抱着我不撒手，还……非要我给你洗澡。”
一瞬间，江行舟的脑子里像是有无数颗炸弹一同爆炸，耳边嗡嗡的，迟迟没有做出反应。
好半天，江行舟喉结滑动，才不死心地问了一句：“真的？”
林辰野眉毛一抬：“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