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江行舟盯着面前那张球星卡，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又像在认真思考什么问题。
他是个一眼看不透的男人，即便和江行舟相识了快七年，吴千璐还是只能作如此评价，在职场上，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吴千璐自认为在猜人心思这方面她很有经验，可是时至如今她仍然猜不透江行舟。
有些人让人猜不透是因为太过善变，行事毫无规律可言，而江行舟让人猜不透则是因为他太过认真，他的生活总是没有太大改变，固定的模式，不去影响别人，也不接受他人的闯入，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这样的人不会轻易允诺，但说出口的话也从不食言。
所以吴千璐更加奇怪，为什么江行舟没有去百大网文盛典，明明他们已经提前说好了，若是换作任何一个人食言爽约，吴千璐都不会这样满心疑惑，只是江行舟不同，因为她清楚，江行舟不是那样的人，他做事从不会行差踏错一步，而这一次他甚至没有跟她打一声招呼，看样子也并没有事后解释的意愿。
到底是谁可以让江行舟例外？
吴千璐知道今天不会从江行舟那里得到答案，只能又提醒：“林辰野很少签球星卡，现在球星卡市场那么火热，要是拿出去拍卖，这张可值不少钱，行舟，可别让对林辰野的喜爱蒙蔽了你的双眼，记得快把它还给你朋友。”
江行舟忍不住笑了笑，说了句：“谢谢。”
等办公室只剩江行舟一个人后，他又盯着那张球星卡看了许久，然后才拿出手机点开照相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林辰野，并说道：“你掉了一张球星卡在我这里。”
紧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江行舟一向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李苑杰曾经评价他，说江行舟就是万年老王八的绝佳代言人，那雷劈头上都能不慌不忙的模样，万年老王八估计都还得再修炼一万年，然后吴千璐在旁边深表同意，甚至还觉得修炼一万年少了，再加上三五万年才符合实际。
可是江行舟所有的定力，在林辰野面前总能被蚕食殆尽，以前读大学的时候，他还可以努力克制自己，在林辰野面前不要表现出一丝迫切，不要让自己沦为一个痴心妄想的笑柄，原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人总会成长，变得更加成熟，但江行舟可悲地发现，多年的离别与压抑其实早就把他摧毁得不堪一击，如果林辰野永远遥远如星辰，那他江行舟还可以假装欺骗自己，让自己固守原地，可偏偏林辰野再一次真切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突如其来，让江行舟满心欢喜，又万分留恋。
所以那一天江行舟看手机的次数是平时的n+100倍，到最后他索性把手机界面停在了与林辰野的对话框上，只是“对方正在输入”这几个字却迟迟不见身影，但后来，就连一向超级淡定的江行舟也开始急了，并且严重影响了他的工作效率，过去两个小时，江行舟抬眼一看，电脑上自己最新的码字字数为——250。
这个字数毫无疑问就是此刻江行舟最真实的写照，他有些泄气地拍了一下键盘，焦躁的情绪越来越翻涌，哪怕是251呢……
这种局面造成的结果就是，那天下午整个海山出版社的工作人员，看着江行舟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进进出出，来来回回接了十几次咖啡，并且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朱雪满脸疑惑地自言自语：“行舟这是准备三天三夜不睡？”
旁边的一个男编辑小李搭腔：“他三天三夜不睡能干嘛？他又不打牌又不把妹，连洗脚城都不去。”
“当然是疯狂码字！日更十万！”
一叶孤舟书迷：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江行舟这种情况直到下午四点才被打破，微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他整个人一颤，迅速拿过手机。
林辰野给得回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有一个实时定位。
一边点开打车软件，一边起身，江行舟快步走出办公室，他知道自己太过着急，而这种着急本身毫无意义，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如果是去见你，我会用跑的。
见江行舟如此急匆匆出门，甚至还小跑了几步，丝毫不见平时的稳重，所有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一时间全体发懵。
最后还是朱雪叹道：“行舟这是咖啡喝多了，着急上厕所？”
“可我们工作室里有洗手间。”
“哦……那可能是他想感受一下公共厕所的感觉，与民同乐？”
……
林辰野给的地址在郊外，距离海山还有一个小时出头的车程，等到了地方，发现前面有一个室外篮球场，可这里实在荒凉，虽然用鸟不拉屎来形容有点过了头，但除了拿着摄影机、打光板等拍摄器材往外走的工作人员以外，一个行人都见不着。
想来应该是林辰野今天在这边拍摄广告，江行舟不好上前打扰，只等那些工作人员七七八八散完，乘车离开后，他才上前。
时间已经不早，灼热的太阳开始变得柔和，几缕微风，天边的云霞细细跳跃，阳光总是很动人，抖落而下，全都撒在球场之上那个男人身上。
林辰野穿着球衣，一个漂亮的跳投把篮球准确无误地送进篮筐，他跑过去捡起球，步伐灵动，左右变换运球之后，又是一个干脆的上篮。
这样的场景江行舟好像看过无数遍，又好像是很遥远的记忆，但江行舟确信的是，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林辰野抱着篮球站在球场上，他就会发光。
有人就是天生属于赛场，也注定满身光耀。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一个篮球突然出现在江行舟眼前，江行舟下意识一惊往后退，可篮球却停在了距离他脸庞十厘米的距离，然后纹丝不动。
下一秒，篮球移开，江行舟看见了一张满脸痞笑的脸。
对于这种中学生才喜欢玩儿的恶作剧，林大巨星却显得十分有兴致。
“我把球星卡送过来给你。”江行舟回了回神，从口袋里把东西掏出来，给林辰野递过去。
林辰野两只手来回扔了扔手中的篮球，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张球星卡，只是自顾自往球场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现在没装的地方，你先帮我揣着。”
“一张卡拿着就行了。”江行舟跟上去。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顿，林辰野侧过头压了压眼皮，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嫌它太重。”
看着手中那张不过五六克的卡片，江行舟觉得林辰野现在忽悠人，已经进化到连个有逻辑的忽悠理由都不愿想了。
就算再怎么想顺着林辰野说，江行舟还是没忍住回了句：“这哪里重了？”
“价值重。”林辰野转了转手中的篮球，语气漫不经心，出口的话却让人大惊失色，“这是我的新秀卡，而且还是亲笔签名的，全世界仅此一张，市场价估计几百万吧！”
然后拿着球星卡的江行舟手指抖了抖，连忙把那张卡抓紧。
“所以你现在拿着的不是一张球星卡，而且几百万人民币，要是换成纸币得装一大口袋了吧，这还不重？”林辰野十分贴心地继续补充。
江行舟连忙把球星卡塞回林辰野手里，动作迅速得像是丢烫手的山芋，说道：“你还是你自己拿着吧，我怕给你弄掉了。”
“不是说现在赚钱了吗？这都赔不起？”林辰野打趣。
“赔是赔得起，”江行舟十分诚实地回答，“但没有必要。”
虽然江行舟是很喜欢林辰野没错，可是为什么要花几百万去买一张卡？他写小说，别人在网上买他的文章一千字只需要三分钱，他需要写多少字才能有几百万？就算他现在是网文大神，积少成多，早就赚到了那几个百万，可是从小拮据惯了的江行舟，绝不乱花钱的原则已经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所以在江行舟的概念里，有那几百万，他宁愿请林辰野吃几百万的烧烤，至少食物吃进肚子里，还有真切的感受，江行舟知道自己这种思想太过于小民，可他就是个普通人，不知道挣扎着走了多久，才努力到达了今天。
“怎么？看不上我的球星卡啊？”林辰野突地嗤笑一声。
江行舟解释：“不是，不是看不上，是我要不起。”
两人对视，风吹不散夏天的躁动的炎热，最终江行舟先别开视线，继续往外走，其实他是想说——就像你，我也要不起。
江行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就笑得有些苦涩，可是这种苦涩并没有持续多久，林辰野就直接把那张球星卡插进了江行舟的裤兜，对于林辰野这样的举动，江行舟不明所以。
林辰野却一副万事无所谓的模样，只是语气有两分微妙，却又让人琢磨不透，他说：“对别人而言是几百万，对我而言就是提笔写个名字而已，让你拿着就拿着，也不知道在磨叽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