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等烧烤送来，林辰野却没吃两串，全部往江行舟面前一推，看着那两大盘烧烤，江行舟不禁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到底是什么，让林辰野误会自己有这么好的胃口？
“怎么不吃？”林辰野抬眼，意味不明地盯着江行舟，“不是说我剩下的都可以给你吗？”
“有点多。”
“刚才还有人在说自己不喜欢浪费，吃吧，浪费就是犯罪。”
“你不饿吗？”
林辰野却没搭腔，只是直直地盯着江行舟，然后又自顾自地半躺回了沙发上，一副不再继续动筷的模样。
轻轻晃了一眼林辰野，又看了看面前堆成小山的烧烤，江行舟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拿起签子往嘴里放，他的手指修长，十分漂亮，就算是拿的烧烤签，也显得有几分优雅，江行舟慢条斯理地吃着，又把剩下的签子整齐得摆在一边，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
林辰野就那么看着江行舟吃东西，起先是带了一丝恶作剧的心态，因为江行舟那副乖顺温和的样子实在让他憋闷，仿佛任何人无理的要求，都激不起他的情绪，就像他林辰野心心念念了江行舟这么多年，可是再次见面，江行舟却平静得仿佛一杯白水，让林辰野觉得自己有些滑稽。
“江行舟，”林辰野的目光未移半分，瞳孔漆黑，嘴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一抹嘲讽的苦笑，“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江行舟拿着烧烤签的手指一僵，他下意识地躲开了林辰野的视线。
过了很久，江行舟才说：“我经常在手机上刷到你的消息，周围的人也会谈论你。”
冷哼一声，林辰野又瞬间变回了那副痞里痞气，万事都靠边站的模样，用不太谦虚的口吻说：“也对，我那么出名，想忘记都难。”
继续把烧烤往嘴里送，浓厚的孜然味充斥着江行舟的口腔，但他却有点食不知味，不过动作一刻不曾停歇。
时间不知道流逝得是快是慢，反正江行舟此刻丝毫没有概念，林辰野的存在过于强烈，江行舟淡定的外表之下，心中的情感就像翻涌的波涛。
其实江行舟早就吃饱了，吃到后面已经算是在硬塞，他不是一个喜欢自虐的人，可就是停不下来，或许潜意识里他清楚，这顿饭是林辰野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他知道，等他吃完这些食物，林辰野就会离开，然后等他们下一次见面，或许又是另一个七年。
于是江行舟吃得很慢，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时间也变慢，但饶是这样，一大盘烧烤还是见了底，等江行舟想要再去拿下一串时，却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吃不下了还吃什么？当自己的肚子是无底洞？”林辰野明显不快，然后又把那些剩下的烧烤移回自己的跟前，动手开吃。
不像江行舟那样慢条斯理，林辰野吃东西基本上可以用风卷云残来形容，剩下的食物没多久就被他一扫而光。
眼见着林辰野把最后一块牛肉放进嘴里，江行舟不由自主就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去？”
可刚问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赶人走。
果不其然，林辰野眉毛皱了皱：“怎么？东西都不让我吃完，就着急让我滚蛋啊？”
“不是……”江行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顿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他以前没觉得自己是个情商这么低的人，可到了林辰野面前，却频频出错。
曾经有人说，爱是一个会让人降智的东西，江行舟起初没有多大感觉，但现在却深信不疑。
实在不想让林辰野误会，江行舟只得说：“现在太晚了，我怕影响你休息。”
“我刚回国还要倒时差，”原本有些气闷，可一看到江行舟那张脸，林辰野的脾气很没脾气地自动消下去一大半，只能无所谓地开口，“我又不是大姑娘，怕什么晚！”
“那就好。”
说完，又是悄无声息的沉默。似乎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江行舟沉默的时候，永远要比他说话的次数多，在大学时，江行舟的成绩很好，长得又出挑，可是却并不常被人提及，他好像很喜欢把自己淹没在人群里，无人注意，他才快活。
在学生时代，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一个帅哥学霸应该会很受欢迎，可是江行舟却是个例外，他身边很少有人，总是独来独往，偶尔别人被他的外貌吸引上去搭话，都会被他简短而无趣的语言弄得败兴而归。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江行舟只是个灵魂麻木的花瓶，还是个陈旧的花瓶，他经济拮据，总是两三套衣服来回换，吃食堂最便宜的饭菜，要是学习起来，连那最便宜的饭菜也可以省了，他没有任何爱好，更没有其余特长，也鲜少有朋友。
成绩好或许是江行舟最大的优点，可他所处的环境是北大，在那里，谁不是万里挑一的学霸，谁没有几分傲气，所以像江行舟这样的人被人提起来，不过就是一句——哦，他啊，有点印象，不是很熟。
可就是这样的江行舟让林辰野一记就是多年，连林辰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竟然如此长情。
还记得大学刚入校时，学校随机分配了宿舍，林辰野被分在一楼，起初他对那个又潮湿采光又差的宿舍十分不满，可是很快他这份不满就被一个人打破了。
林辰野的床铺靠窗，窗外是一片草坪，有一只被喂得滚圆的猫常常在上面打滚，林辰野闲来没事的时候，会从窗户对着那只猫逗弄一番，可是猫却很高冷，通常听见林辰野的声音，只是睁开半只眼睛，扫一眼聒噪的人类，然后继续睡觉，偶尔有人路过想要上去对着猫大爷“讨好”一番，得到的也是相同的待遇。
就在林辰野以为猫大爷誓不为奴，要永远高冷时，有一天，他竟然看见那只猫围着一个男孩的裤腿打转，当那个人蹲下，它还会用脑袋亲昵的蹭一蹭那人的手心。
看见这副场景，林辰野心里嗤了一声，这可真是后宫佳丽三千，猫大爷独宠一人。
阳光散满草坪，那人在树荫下拿出一根火腿给猫喂食，点点光影落在他的身上，猫叼住火腿往旁边一趴，林辰野觉得有几分意思，看来猫大爷也会为一根火腿折腰。
学到方法的林辰野也打算用同样的方法去笼络猫大爷的心，可是面对自己的火腿攻势，猫大爷依旧只是掀掀眼皮，并不理睬，被嫌弃的林辰野心中不平，甚至还冲着那只猫抱怨：“我买的火腿还比他的贵一块呢！你到底识不识货？”
可猫大爷照样对林辰野爱搭不理，却对那人温顺相迎，久而久之，林辰野发现那人常来看猫，每次都会带上一根火腿，而猫也会每次都在同样的地方等待，直到那人离开，它才抖一抖圆滚滚的身子，扬起高傲的尾巴离开。
“他是给你下蛊了吗？”好胜心驱使林辰野又一次抱怨。
但不可否认的是，从此以后，林辰野的目光时常会落在那人身上，他总是穿着泛旧的白t恤，牛仔裤也不知道被洗了多少回，却干净得冷淡，唯独对着那只猫，他会露出温柔的笑意，伸出纤长的手轻轻抚摸它的头。
偶尔他也会对猫大爷说：“你太胖了，该少吃点。”
可是下一次的投喂依然如期而至。
而且林辰野发现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孩，好看得用漂亮来形容也不为过，当然，这里的漂亮并不是贬义词，只是林辰野在球场上常年接触的都是一些要么肌肉成块，要么肥肉成块的糙汉子，自诩汗臭味就是男人味，而那个男孩却总是干干净净，笑容也干净，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
后来林辰野知道了那个男孩叫江行舟，一个连自己吃饭都会忘记的人，却还记得每天给猫带火腿。
林辰野心里暗骂这人缺心眼儿，但又忍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虽然对方的态度总是比水还平淡，可偏偏林辰野乐此不疲，后来林辰野觉得自己也缺心眼儿了。
林辰野目光缠在江行舟身上，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的确生得很好，线条柔和，眼眸却十分明亮，纵使这么多年过去，林辰野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完全就是在他的审美点上蹦迪，而且还越蹦越嗨，别的男人快三十，步入中年，不是发福长啤酒肚，就是开启秃头危机，可偏偏江行舟容光焕发，学着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整个人魅力倍增。
算了，再看下去，不知道还会犯什么错，林辰野站起身，丢下一句：“走了。”
江行舟一愣：“哦，好。”
林辰野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要不是那些剩下的烧烤签还在，江行舟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他产生的幻觉。
呆呆愣在原地，三分钟之后，江行舟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微信好友申请，备注：林辰野。
江行舟连忙通过，问道：“你不是没带手机吗？”
“其实我不是林辰野。”
“？”
“我只是把自己整容成了他的样子。”
“？”
“你信吗？”
“不信……”
“那我说自己出门不带手机，你怎么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