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家主之殇11
“任老,抱歉,扰了您的清净。”
家主手肘撑着就要起床,我迅速上前,扶起他,竖起枕头,让他靠在枕头上。
“小家伙,是个好孩子。”任桑老先生接着慈祥的对我说道:“来,伸出手,让老夫给你把把脉。”
家主示意了我一下。
我老实的伸出左手,露出手腕。任桑老先生轻轻搭在我的脉上,听了会,收回手,笑道:“熬夜了吧?注意作息饮食啊。即使年轻,也不能太劳累。”
我乖巧点头:“小五记住了。”
“嗯,好。那浩初你继续休息,切莫再劳心费神了。”
任老要起身,我立马伸手扶他,他借着我的胳膊撑力,站起身。
“任老,您辛苦了。”家主示意了一下非非:“非非,你安排任老休息。”
“是。”非非点头,接着做了个请的姿势:“任老,您请。”
我扶着任桑老先生,回头跟家主说道:“我也跟着送任老回屋。”
家主喘了口气,还没说话。
任桑老先生就拍拍我的手:“好,就让小家伙送送老夫。”
家主靠着枕头,默许了:“任老,您慢走。”
任桑老先生慈祥的笑笑,撑着我的手,慢慢往门外走,非非跟在我们身后,否否拿着任桑老先生的药箱也跟着出屋。
出了屋,非非在前面带路,将我们带到给任桑老先生暂时准备的客房处。
否否将药箱放到桌上,退到一边,我扶着任桑老先生走到凳子旁,让他坐下。
他才坐下,非非就对着任桑老先生跪下,含着泪求道:“任老,求求您救救家主吧?”
任桑老先生赶忙扶起非非,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算是老夫半个徒弟,浩初也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岂有不救之理?不是老夫不想救,只是浩初他已然药石罔效,老夫也束手无策啊。”
“那难道就要眼睁睁看家主……”非非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家主明明还未弱冠不到二十,就要……四爷如此,大小姐亦是如此,老天真是不公!”
我看非非的表情有些不对,像是要崩溃了,冷声打断她:“非非,你累了,回房睡会吧。”
非非噤了声,攥紧衣袖,擦擦眼泪,强忍住哭声,低头道:“是。”
非非对任桑老先生行了一礼,又对我行了一礼出了门。
非非是个女人,比男子要感性得多,从她对我的态度,就可以推测出她对她伺候过的家主们都付出了真感情,会像现在这样我能理解,非非是个好女人。
我收回神,问任桑老先生:“任老,我四哥还有多长时间?”
“唉。”任桑老先生叹了口气:“好点的话至多也就两个月吧,不好的话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任桑老先生的话,我差点腿软了,手快的撑住桌子,心情特别复杂,猜到家主他没多长时间了,可没想到这么快。
我深吸两口气,稳住心神,希冀的问任桑老先生:“真的没办法了吗?”
任桑老先生摇摇头:“病入膏肓,精气耗尽,无药可医,他现在活着,其实很痛苦。”
任桑老先生又叹了口气道:“老夫给他开点止痛安神的药,你让人熬给他喝,最起码能给他减轻点疼痛。”
难受,不舒服,说不出哪难受,也说不出哪不舒服,可能是手,可能是脚,可能是喉咙,也有可能是脑子,浑身都不得劲,感觉心里有点空。
我坐到桌子旁,木着脸,寒着声音问任桑老先生:“他死前会有什么症状?”
“按照你们家前几位的症状来看,会卧床不起、病痛缠身、咳嗽不止、难以下咽、呼吸不畅、直至饿死或者窒息而亡。”任桑老先生又叹了口气,劝道:“孩子,生死有命,切莫执着。”
“任老,您作为医者,救死扶伤是您的本职,说这话不合适吧。”
我想扯出个笑容给任桑老先生,可发现根本扯不出来。
“老夫年轻时也是这么想的,医者就该救死扶伤,敢于与阎王抢人,可。”任桑老先生叹了口气:“自从遇到你们家人,老夫才信命。老夫从前救不了你的先辈,现在救不了你的四哥,将来也救不了你。”
沉默,唯有沉默,才能让我静心。
从一开始,我应该就被判了死刑吧?
缓了好一会,我起身说道:“小五明白了,任老您先休息,我去看看我四哥。”
我转头又对否否吩咐:“否否,你照顾好任老。”
“是。”
我接着朝任桑老先生行了个学生礼:“小五告退。”
任桑老先生点点头。
我出了房门,直接奔向家主的房间。
家主见我进来,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不陪着任老?”
“任老要休息,我不方便再打扰,留了人照顾他。”我说坐到床边,对站在边上的明叔说道:“明叔,你去休息会吧,这边我守着。”
明叔担心的看向家主,家主轻声道:“照六小姐说的做,去休息吧。”
“是。”明叔点头离去。
我看看家主脸色红润了不少:“你看着好了不少,有没有想吃的,让厨房给你做。”
“怎么?”家主勾出一抹笑:“任老跟你说,让我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了?”
直击我心中想法,我被他逗笑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家主看着我微微笑,伸手摸摸我的头:“你看着真的长高了。快些长大吧,以后就靠你了。”
“你按着我的头,我肯定是长不大的。”我拿开他的手:“所以,你得把手从我头上拿开。”
“好,拿开。”家主收回手,两只手叠在一块,问我:“至尊什么时候能到家?”
我心里算了下时间:“六七号吧,就能到家了。你想好了?决定把功力传给至尊?”
家主靠着枕头,语气似是无奈:“总不能断了传承。”
“过两天,”我提议道:“让五哥、二伯他们回来吧,让我爹他们也回来。”
家主伸手闭眼阻止:“再缓缓。”
我心中只坚持一息,便顺了他的意思,不再坚持,点头:“好,缓缓。”
“过几天,你同学也会来吧?”
“女同学不来了,男同学还会来。”
家主提醒:“注意分寸。”
我点头。
家主沉了身子,靠着说道:“有些冷清,你去拿几本书来读给我听。”
“好,想听什么书?”
“四书五经。”
我仔细看看家主的脸,想要找出开玩笑的意思,可惜没找到,不由我怀疑的问道:“您是认真的?”
家主闭眼:“嗯。”
“好。”
我起身去书房,找了四书五经里的书册,摞成一摞抱起来回了家主的屋子。
我将书册堆在家主的床沿边,搬了张凳子到床边,坐好了,拿起一本,清清嗓子,朗声读道:“《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
家主出声打断我:“声音小点,我听得见。”
“好,小点声。”我调了低了声音接着读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
家主又出声打断我:“你属蚊子的吗?声音这么小,嗡嗡叫的。”
找茬吧?冷静,我现在正在读论述人性修养的书籍呢。
“好,那我再稍微大声点。”我微笑着提高了点声音:“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
停顿了一下,偷看家主的表情,闭着眼听着我读,好像没不满,说明这音量刚好。
我继续读道:“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
一本书读完,感受颇深,以前读这种书,主要是为了记住,一目十行、囫囵吞枣后,虽然记住了,可从深思过。
如果家主是为了这个目的才让我读书给他听的,我想他算是成功了。
家主睁开眼,说道:“我饿了,让人送点粥来。”
“好。”我放下书,出门准备吩咐守在门口的死卫,第一眼就瞅见陈烈,便对他说道:“陈烈去让厨房熬点粥送来,家主饿了。”
“是。”陈烈应声迅速离去。
我进屋,重新坐到床边,拿起另一本书,读道:“《大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
读到这,门外传来敲门声,我停下来,不再读。
陈烈的声音传来:“六小姐,粥熬好了。”
“进来吧。”
我合上书,起身走到桌子旁,陈烈进屋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我隔着布掀开砂锅锅盖,扑鼻的肉香味还夹杂着些药香味迎面而来,摆摆手示意陈烈出去,陈烈低头退出门。
我拿起大汤勺盛了碗粥,又重新盖好砂锅盖子。
端着碗走到床边,问家主:“你是自己吃,还是我来喂你?”
家主缓缓睁开眼:“嗯,你喂吧,我没力气。”
我也不含糊矫情,坐到床边舀起勺粥,吹了吹,送到他嘴边。
肯配合老实吃饭的家主,比昏迷不醒需要用灌的家主好喂多了,没一会,一碗粥就喂了。“还要吗?”我问道。
家主应了一声:“嗯。”
我又去盛了碗粥,接着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