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泼妇
不过一会儿,柳苏昼已被两人架着从偏殿拖到了中堂。
本来自己无皮无脸的,但此时此刻正在一个古代官家小姐身体里,想到等下就要以如此狼狈的形象出现在未婚夫面前。
久违的难为情油然而生。
虽然自己老油条一个没皮没脸,但这样对待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孩子,换做谁都吃不消。
不要问也许原主可能也是社牛,不太在意这些呢。
躯体里不属于自己的小女生的羞愤已经快要淹没大脑。
没事,小场面,不紧张。
柳苏昼一边pua着原主,按摩着原主的情绪,一边还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方才干的都是些伤筋动骨的事情,还有些饿了。
中堂到了。
入门正对着一扇黑漆贝母屏风,前放着紫檀木长条案。
条案前乃一张紫檀木方桌,一对太师椅。
太师椅左边设着白玉插屏一件,白玉兽纹窄口瓶一件。右边设着紫檀香几,还有几格摆满玛瑙、玉石等奇珍异宝的宝格。
墙面是一大幅水墨画,还有三四幅稍微小一点的字画挂在墙上空白的位置,大多都是儒家的修身警言。
疏朗而又多空余。
一个年轻的男子坐在左边椅上。
身着一身暗纹墨衣,翘着二郎腿,倚靠在椅背上,手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顺手从桌上拿起的青瓷盏。
头发随意地束起,半数散落在外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身边立着两个小厮,地上放着一只挽着暗红色节的木头匣子,看起来并不大,想必是聘礼。
虽然没在古代生活过,但书里记载的三书六礼呢
就这?
将军绝不止这点家当,毫无诚意,还想来捡一个便宜媳妇?
又一个渣男!
心疼地云抱抱自己。
听到堂前推搡拉扯的声音,男子停止了把玩的动作,缓缓转过头。
一双散漫的眸子霎时撞入柳苏昼眼中。
男人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头也只是半偏转过来,似看非看地注视着闯入堂前之人。
看到柳苏昼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势出现在眼前,男人眉头轻皱了一下,后便饶有兴趣地勾起了一抹轻浮的笑意。
就像在看耍猴。
柳苏昼差点把“远离渣男”四个字写在脸上,愤怒的眼睛还没对上渣男的眼神,便被身后的力气一把压在了堂前横着的长椅上。
主母和相府妯娌们缓缓徐来,一片养尊处优,岁月静好的模样,衬得她更加狼狈不堪。
看见将军已经坐在堂前,主母忙前去,软着身子请了个安。
“褚将军恕罪。”
“何出此言?”男人问到,语气中却带着围观似的事不关己,仿佛旁观者在听市井屋头发生的八卦奇谈。
“将军,”二字刚一说出,那人语调中就含了几分哽咽。
“家门不幸,刚刚在偏房,当场捉到七姑娘与戏子私相授受这桩子丑事,我从小看着着孩子长大,没想到,没想到她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行如此丑事,我等教女无方,罪该万死。”赵夫人说着还抹了把泪,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一下柳苏昼。
柳苏昼回了一个冷冷的眼神。
装,你继续装。
“哦”男人仍是面不改色,像是听了句空气。
见没有掀起什么大波浪,赵夫人以为是自己表达的力度还不够。
便对着柳苏昼继续说道。
“这等败坏家风之事,辱你一人事小,你还有满门姐妹,若其他联姻氏族知晓,你让她们怎么嫁?”
说完,马不停蹄地又面向男人禀告道。
“将军,愚妇自作主张,今日便当众罚罪女柳苏昼二十大板,择日将其逐出家门。
“不知将军还可满意。”
柳苏昼气得手舞足蹈,咬着毛巾呜呜地喊。
老巫婆,你给我去死。
看到家中小姐如此不顾形象,其他的女人们又好气又好笑,纷纷用素帕遮住了眼睛。
柳莺儿是嫡女,看柳苏昼折腾至此,在赵夫人旁边,面露心疼地帮腔道。
“妹妹不要徒劳了,有些事情我们也实在是迫不得已,还望妹妹在外面能寻个好人家,某个好生路。”
柳苏昼听闻这句话真是要气笑了,你当我傻,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街上能见到的活计都是男子垄断,我若是出了门,不是饿死冻死,就是沦落风尘,说不定还等不到我走出院门,就被你们算计了。
还有这个所谓的夫婿。
只不过一个推波助澜的罪魁祸首罢了,若我死了,定不让你好过,变作厉鬼也要将你拉下十八层地狱。
果不其然。
男人看着堂下的一片混乱,嘴边笑意更浓,轻飘飘抛了一句。
“我没意见。”
渣男!
我可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啊,你就让他们当众打我,这打的不是你自己的脸吗?
柳苏昼感觉地上一阵刺啦声,想必传说中的板子快要拖过来了。
啊啊啊啊我跟你们拼了。
恨恨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手脚也挣扎得如同放在蒸锅里的螃蟹。
对上对方的眼神的那刻,柳苏昼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男人眼中明显闪过一丝慌张。
接着,男人敛了敛眼神,抬手示意。
身后板子的声音停住了。
“只是,此事当真?”男人又问道,语气中的随意收敛了三分。
“千真万确。”赵夫人回到,语气中没有遮掩,仿佛在读圣旨,有着要昭示天下的意思。
柳苏昼气极只得无奈苦笑,这般上赶着给自己定罪,堂堂相府当家夫人就是这般格局。
罢了。
自己若是当真被扫地出门,就算无依无靠,但今后也便不用与这般蛇蝎毒妇为伍,不失为一桩幸事。
男人听闻,将杯盏放在了桌上,略有所思。
堂中之人皆摒弃凝神,却都在心里猜着一国之将会如何对待给自己带绿帽子的黄毛丫头。
是赐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还是施以车裂之刑拘,五马分尸?
半晌。
“你家好是胆大。”
“送一个门风不正的女儿与我成亲,皇家在你们眼里,便是可以如此随意对待吗?”
座上之人说完,将手边的杯盏一扫而下,瓷片碎了一地。
没想到刚才还如同事不关己一般的将军会突然发怒。
赵夫人赶紧携着一堆女眷连忙挨个跪了下来,压着柳苏昼的大汉也放开手,伏跪在了地上。
本仗着自家位高权重,对天子登基也立下了汗马功劳,老爷也与将军颇为熟悉,即使出了点小事,上面也不怪罪什么。
才敢私自在老爷不在时擅自做出这一番勾当。
此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一时间,一片安静。
趁着施压在胳膊上的力气松开,柳苏昼伸了伸胳膊,连忙爬了起来,废了好大力气,揪出塞在嘴里的破布。
好家伙,终于松开了。
该我出场了。
害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
有没有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
男人打女人虽然不占道理,可现在小爷我可是女身。
踉跄地从长椅上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的赵夫人身边。
赵夫人听到柳苏昼的脚步声,低声喝道“休得无礼,还不赶快跪下请罪。”
柳苏昼全然没听,快步走近后,一把揪住了赵氏的云鬓。
头上缠满的金钗在大力作用下摇摇欲坠,柳苏昼索性将零零散散价值不菲的装饰物干脆地揪尽,扯住了老女人稀薄的头发。
赵氏吃痛,本想还手,但碍于身份,只是用眼睛愤恨,装作柔弱地躲着。
“泼妇。”男人说道,声音不大,还带着几分无奈。
“哼,”柳苏昼冷笑一声,手上力气未松懈半分,接着咬牙说道。
“若被欺被骑被辱之人,只得逆来顺受,而不得讨回自己的公道,便被称之泼妇。”
“那我就是泼妇。”
男人听闻微微怔了怔神,盯着眼前气鼓鼓得如同河豚一般的女子,扯了扯唇。
“你叫什么名字?”
王八蛋,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将军都想要与妾身百年好合了,却连名姓却都不曾知晓,小女子真有些怀疑将军的真心了。”柳苏昼一边拽着赵夫人的头发不放手,一边沙哑着嗓子说道。
内心一边给自己隐隐点赞:这台词,发挥的不错,渐入佳境。
听闻此言,果然对座男子起身,径直走了过来。
“夫人,你可真是冤枉本将了,我只是想亲耳听到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然后我再告诉你我的名字。”
“待我回营去,日日与你通书信,直到你真切想与我朝朝暮暮。”
“待到你我两情相悦时,便携手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