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四章
不过纵使门外情形一如往昔,由于朝轻岫本人做事风格与岑照阙不同,问悲门的许多细节也已经不知不觉产生了改变。
比如在岑照阙当家做主时,他平常不怎么在外露面,更多时候会选择待在重明书院帮应律声镇宅,也不怎么乐意去别人家做客,等朝轻岫上任后,平常与陆月楼那边的走动就慢慢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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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陆月楼下帖想要邀请朝轻岫去看戏,得到的回复却是门主早一步去了韦通判那边。
陆月楼扬扬眉,直接令人将马车赶到通判府门口。
通判府的侍卫认得陆月楼,见他来,忙笑着过去问了好:“小人给公子请安。”然后转身跟别的侍卫挥挥手,直接放人进门。
陆月楼问:“朝门主在姊姊这边?”
侍卫:“是,朝门主如今正在书房那边。”
陆月楼点头,径自向内走去。
他一开始不明白韦念安是怎么把朝轻岫喊过来的,等到书房外的花园时,就瞬间明白了个中缘由。
——此时此刻,白衣如雪的朝门主正抱着一本棋谱全神贯注地翻阅,哪怕听到了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却依旧埋首于书本当中,头也不抬道:“陆公子随便坐。”
陆月楼:“……”
果然投其所好,才能宾至如归。要不是他很确定自己来的是通判府而非问悲门,只听朝轻岫刚刚的口气,差点都要以为这是她的宅子。
韦念安对义弟笑:“我之前没想到,原来朝门主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陆月楼:“朝门主智略超群,焉知不是从下棋中得来的领悟。”
一般的江湖势力老大,等闲不会前往立场不确定的人家做客,免得不慎中了埋伏。不过两人都知道,岑照阙退位后就以李归弦的身份留在门主为朝轻岫提供武力上的支持,虽然不一定时时刻刻都跟在左右,旁人却不敢赌他什么时候不在。
而且就算李归弦没有随从护卫,简云明的武功也不可小觑。
所以哪怕朝轻岫表现得足够大胆且不在乎自身安危,别人也不敢随意动手,生怕是这位心狠手辣声名能止小儿夜啼的朝门主刻意留下的圈套。
为此,许鹤年还偷偷问过妹妹,朝轻岫是否有类似打算,得到的回答是许白水一句真心实意的“我没法确定”。
许白水是真的没法替兄长答疑解惑,每次在她以为朝轻岫正在安排计谋的时候都所料无误,每次以为朝轻岫是在休假——比如当初住在张记药铺当中之时——都会惨遭事实的打脸。
事已至此,许白水觉得外人将自家上司想象得可怕一点也没什么,起码有助于提高本地的治安水平。
花园中,朝轻岫翻看棋谱的时候,简云明仿佛一团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院子的角落中。
过了半个时辰,大约是感觉到天色不早,朝轻岫恋恋不舍地起身,向韦念安两人一礼:“叨扰许久,家中还有些事情,朝某这就要告辞了。”又道,“方才那本棋谱可
否借给在下?”
韦念安笑:“当真借给门主,你下次就不肯来我家了。”
朝轻岫:“……”
新上任大的朝门主考虑了一下自己休假时的活动偏好,不得不承认,韦念安所言无误。自己的确不怎么爱上门做客。
她思考片刻,重新拿起棋谱飞快并翻动后面的纸页,好像是在努力记忆自己还没看过的内容,过了会后才将书放下,略有些遗憾地拱手:“那么朝某下次再来拜访。”
陆月楼叹息:“我觉得朝门主已经将棋谱整本背下了,只怕姊姊下回还要找些新的来才好。”
朝轻岫摇头,实话实说:“不至于,我今日只是将书匆匆翻阅一遍,事后能记住二三成,已算侥幸。”
韦念安不是喜欢勉强宾客的主人,见朝轻岫告辞,就跟陆月楼一起送人出门。
角落里的简云明也像影子一样,他看朝轻岫站起,便静静转身,跟在她的身后。全程无声无息,如果简云明武功不是那么好的话,陆月楼觉得自己会很容易忽略掉对方的存在。
江南武林与本地官府的关系不算坏,却一直不是特别亲近,陆月楼猜测,今日韦念安请朝轻岫到府上来,示好是一方面,却只怕还存了点看看对方出门时身边安保情况的心思,可惜没能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除了简云明外,还有什么人跟着朝轻岫吗,李归弦又去了什么地方?
纷杂的念头在陆月楼脑海中闪过,他面上神色不动,含笑目送朝轻岫望外走。
此刻通判府前院中只有一辆普普通通的青盖马车,造型很是朴素,完全不像声震江湖级别的武林大豪的交通工具。
不过比起问悲门上一任老大,朝轻岫的出行待遇已经挺不错了——作为曾经的江南魁首,李归弦不管是以哪个身份在外行走,他都更倾向于使用轻功赶短途,骑马走长途。
朝轻岫闭目靠在椅背上,忽然间,她感觉车身微晃动,一片阳光洒落进来。
她睁开眼,立刻瞧见车厢内多了两个熟悉的人影。
马车外,简云明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空降于自己身边的查四玉,往边上挪了挪,自觉地给人让出一个共同赶车的位置。
朝轻岫对许白水和徐非曲道:“你们总算舍得回来了。”
许白水笑嘻嘻:“属下一路上心心念念全是老大你,所以刚进永宁府,就直接过来复命。”
朝轻岫唇角微翘,神情真挚:“多谢少掌柜惦记。”随后伸出手,从许白水袖子里摸出了一只不算很热乎的馅饼。
看情况,许白水已经是去街上吃过一圈了。
很好,起码两人没有空着肚子回来。
徐非曲别过脸——朝轻岫实在是一个擅长观察细节的老大。
许白水干咳一声,一脸的忠诚正直:“……我们怕帮主饿,回来前特地给你带了些小食。”
朝轻岫柔声提醒:“馅饼已经快凉了。”
算一算时间,许白水显然不是特地为她
去买饼,而是买完饼后还在周围悠闲地逛了好几圈。
徐非曲没有让许白水陷入“该怎么继续找借口”的尴尬当中,而是直接与朝轻岫谈起了工作:
如今季容业已经到了永宁府,跟他一道来的那些士卒过上三五天也能抵达。_[(”
朝轻岫颔首:“此人特地赶着年前过来,大约就是想在年关前,直接将事情办妥。”
徐非曲:“我看那位季将军,言谈间颇有几分雷厉风行之色。”
许白水:“其实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季容业在北地待了不过一年,而且一直位于后方,没什么打仗的经验,不算厉害人物。”
徐非曲对此不完全赞成:“去年朝廷与北臷刚刚打了一仗,就算他一直在后方,多少也积攒了些经验,又能挤掉旁的竞争者成为主将,性格必有强硬之处。”
朝轻岫听完后,缓声道:“那位季将军如此身世,又是如此履历,兼之年轻气盛,如今被派来江南办事,实在很委屈他。”
许白水愣了一下,在心中仔细解读了一下朝轻岫的言下之意:“老大说他委屈,意识是指季容业未必愿意久留吗?”
朝轻岫闻言露出微笑,同时伸手摸了摸许白水的头。
许白水:“……”
徐非曲则想,朝轻岫此言,应该还有暗示季容业行事会有些急躁的意思在。
年轻人大多比年老者更爱冒险,季容业会是那个特例吗?
徐非曲两人跟朝轻岫汇合后,就无事一身轻地返回问悲门,而同样刚抵达永宁府的季容业却还有许多事情要办,他在被张伯宪等人找到后,首先得将自身的消息传给留在半路上那些副将们。
可能是武林的存在促进了信鸽业的繁荣发展,大夏的飞禽信息传递系统颇为发达,被选中的鸽子在腿部被绑上细竹筒后,振翅而起,以一个时辰两百里的速度,将季容业的手书传到剩下那些副将们手中。
得知上司还活着,并且活得不错后,正在或竭力搜索或假装竭力搜索将军下落的副将们顿时大舒一口气,骂了几句把人带走的坏蛋,随后集结队伍,风尘仆仆地赶回了永宁府。
士卒们则有些呆呆地摸不清楚情况,不少人甚至觉得慢慢走路也挺好,至于主将本人身在何地是否失踪——从北边千里迢迢赶到江南的士卒们表示,他们对此的关心十分有限。
为了提高办事效率,季容业此行带的屯田兵并不太多,第一批随他前来的兵将统共不过千余,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只打算先将架子搭建起来,其余事情准备等事情走上流程后再说。
永宁府这边,姚盎仁再三确认季容业没受到严重伤害后,本来微觉安心,可又发觉主将每次说那些消息都是他自己留下的时候,眉宇间都多少带了点言不由衷的勉强,心中便怀疑对方当日的不告而别只是本地帮派给的一个下马威。
姚盎仁在心中忖度,觉得那位朝门主气派很大,可能不怎么好相处。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无论是按官职还是按性格,都轮不到她去跟朝门主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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