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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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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总舵这边一切事务都已经走上正轨,朝轻岫自觉外出的理由相当充分,未免夜长梦多,跟帮内供奉与堂主交待过后,就动作利落地打包好了出门用的行李。

    徐非曲冷眼旁观,有些怀疑帮主是准备外出逃难。

    许白水:“帮主不打算安排护卫随行保护?”

    朝轻岫:“大部分分舵都位于寿州,危险性有限,而且人少一点,说不定反而更加安全。”

    考虑到穿越以来,自己陆续拉了不少仇恨在身上,朝轻岫决定低调为主。

    朝轻岫:“你二位是待在总舵,还是随我外出?”

    许白水回想了一下之前自己埋首于账簿中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忙道:“帮主去哪,在下就去哪。”

    朝轻岫颔首:“也好,毕竟是去分舵巡查,总也得有个能看懂账目的人在旁边。”

    许白水:“……”深觉自己被套路的许少掌柜艰难道:“要是我打算留在总舵,帮主又打算带哪位账房?”

    朝轻岫:“非曲自然能看。”

    徐非曲听见上司的话,平静移开视线。

    ——这个回答并不让她意外。

    朝轻岫笑:“还有我也能看。”伸手拍拍许白水的肩膀,语气真诚,“所以少掌柜肯来屈就,在下喜之不尽。”

    财务方面的专业人才,不管是搁现代还是搁古代,都不可或缺。

    徐非曲道:“帮主自然勇武过人,但若只是带我与少掌柜出门,只怕大堂主心下难安。”

    朝轻岫点点头:“那么再叫上关兄弟就是。”又对许白水道,“少掌柜身边也有护卫,此次也带上一个如何?”

    许白水欠身:“听凭帮主吩咐。”

    燕还阁二楼墙壁上悬着数卷书画,最中间是一副书法,上写“随遇而安”四字,后头没有落款,只盖着“载欣载奔”的印章。

    徐非曲自然能认出那是朝轻岫的字迹,却一直不理解这个“载欣载奔”章的含义。

    只有朝轻岫自己明白,她最开始想刻的是“(扭曲)(嘶吼)(阴暗地爬行)”,感觉一个印章刻不下太多字,决定只保留最后的“阴暗爬行”,又担心老大将负面词汇刻在私印上会引起下属不必要的猜测,进一步优化为了“开朗爬行”……

    不过考虑到大夏的语言习惯,最终的成果就变成了现在的“载欣载奔”。

    书法旁边是一些山水画,其中一副绘制着河流与河流中的船只,岸边林木茂密,很有江南一带的特点。

    朝轻岫道:“郑六娘子本来在川松分舵,后来又被调去了樟湾分舵,这副画画的就是川松,之后我们先去白河分舵,然后再去川松,樟湾以及丘垟。”

    她选择先去白河分舵,倒不是因为觉得奉乡城那边有什么特别值得巡查的地方,而是因为两地距离太近,不好不过去看看。

    打包完行李的第三天,朝轻岫就带着人出现在了活鱼巷外。

    不同于上次只

    是远远旁观,此次出行,她带着下属们,骑着马径自入内。

    朝轻岫注意到,虽然杜二已经被确认死亡,周边不少店铺的门上,依旧贴着以杜老二为原型的门神画。

    徐非曲随在朝轻岫身后,她目光扫过周围店铺,发现周围不少行止精干之人正在悄悄打量自己这边,于是展开右掌,五指忽张忽合,连换数种手势,末了将中指无名指跟拇指捏在一处,保持不动。

    周围人看了,心中微微一惊,向着徐非曲等人不漏痕迹地垂首行礼,又让人立刻将消息报到原先总舵那边。

    这是原来白河帮约定的手势,帮众们就算彼此不认识,一见到这个手势,就晓得对方是自己人。最后三根手指捏在一块的那个姿势,则代表队伍里有香主以上人在。

    焦五那边的反应也快,朝轻岫走到分舵门口时,他已经带了人候在旁边。

    作为码头的拾芳坞规模有限,而且距离帮派的真正中心免成堂有相当一段距离,原先的白河帮总舵却完全是依附河流与码头而建,很有水上建筑的风格。

    单以规模论,白河分舵其实还要高过总舵,幸而焦五也是做惯了旁人下属的,特地在分舵中腾出一片区域,预备着朝轻岫过来时住宿用,如果她不来,宁愿直接空着也不会挪用,竭尽全力展示出自己对于老大的尊敬。

    焦五将老大接进来,又安排香主们拜见,接着道:“帮主难得来奉乡,若能多住两日,让属下在旁听您老人家的差遣,就是属下的福气了。”

    朝轻岫微微一笑,摇头:“不必忙,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要从奉乡经过。”

    如今的白河分舵好歹是自家产业,此地刚刚清洗过一回,短时间内经不住二次折腾,实在不适合用来接待身具侦探兼职的人。

    焦五:“帮主此次没带萧堂主出门,那不妨从白河分舵这边挑一个擅长水性的人跟在身边,平常也可以帮着跑腿。”

    朝轻岫颔首:“也好。”

    焦五闻言,微露喜色,赶紧唤了一位五官英气的年轻香主过来。

    “这是穆玄都穆兄弟,他常随船出去办事,也在外面的分舵待过。”

    越权过一回的焦五很能记住教训,他现在这么做,倒不是想往上司身边安排自己人,主要是考虑到分舵内的帮众都不认得朝轻岫,必须给对方派个向导在身边。

    穆玄都是焦五以杜二的名义提拔上来的人,行事谨慎,好处是不会乱说话。

    年轻人站在朝轻岫面前,神色有点紧绷,显出些许紧张来。

    朝轻岫目光在他身上一扫,微微颔首,温和道:“今后就有劳穆香主带路。”

    穆玄都:“属下听凭帮主吩咐。”

    奉乡城靠着河道,原来属于白河帮那些分舵也大多建在河边,为了方便帮主出行,焦五原本打算专门准备一艘船,结果他精心准备的计划却遭到了朝轻岫的否决。

    朝轻岫:“专门准备太过麻烦,我们坐普通的民用船就行。”

    焦五其实没听过“民用船”这个词,却不妨碍他理解上司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想,比起专门准备的船,与跟旁人坐一趟船确实显得更有趣一些。朝轻岫年龄小,虽然行事稳重,也难免会喜爱热闹。

    焦五躬身,赶紧道:“是,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以前扮演帮主的时候,总得在暴躁蛮横跟曲承上意两个人设中打转,遇到朝轻岫后,总算可以切割掉第一个人设,将全部的社交精力都专注在奉承上司上头。

    焦五不愧是能身兼二职多年的人,办事十分麻利。他为朝轻岫准备的是一艘载重约为三百石的河船,名曰碧涛十一——碧涛代表河流,后面的数字是江湖人懒得一次次在取名上下功夫,所以选择通过增加数字后缀的方式,用来给不同的河船做区分。

    碧涛十一是人货两用船,下方会存些布匹瓷器等货物,上面才是居住区,也正因如此,每次载的客人就不多,最高时不会超过五十人。

    朝轻岫一行统共六人,于是要了三间相邻的舱房。

    乘坐碧涛十一的客人,大多都商人跟读书人,距离朝轻岫等人住处不远,是一位姓姚的老太太和她的家人,所有船客加起来也才二十多位。

    上船后,穆玄都找了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对徐非曲道:“徐香主,在下打听过,那位姚婆婆本是针王庄内绣工。”

    虽说穆玄都也是香主,不过朝轻岫明显更倚重徐非曲,他也就没有越级汇报事务。

    徐非曲:“针王庄不是江湖门派么?”她回忆了一下,“我并未看出那位姚婆婆身负武功。”

    穆玄都:“像针王庄这样以经营为主的武林门派内,也并非人人都学习武艺。”

    徐非曲点点头,准备找机会将消息告诉不在旁边朝轻岫。

    ——与时不时在外面吹风的下属相比,这两日朝轻岫一直安安静静地躺在船舱当中。

    她之前在郜方府的时候就坐过船,一直以为自己和大夏的水上交通工具相性良好,万万没想到,此次竟会从登船的第二天就开始晕船。

    朝轻岫思考两秒钟,觉得这个锅不该属于自己,却也不好扔到新下属头上,只能认为是因为这段水路太过湍急,才影响了自己的适应能力。

    好在内功的效用足够广泛,不仅可以缓解熬夜带来的疲惫,也可以帮着适应水上环境,朝轻岫调息了三日,逐渐觉得自己的状态好转了许多,能够出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河上的风带着潮气与一点不太明显的鱼腥气。

    碧涛十一储存了足够的清水,徐非曲听见动静,煮了一壶茶,端过来给朝轻岫。

    徐非曲:“要不要喝点鱼汤?我去厨下看看,方便的话就为你要一碗。”

    因为朝轻岫说了低调出行,众人在外面自然不好使用帮内称呼,船上的水手更加不清楚,眼前这个看着就没怎么坐船出过远门的小姑娘,竟是自家顶头上司。

    因为晕船而胃口不佳的朝轻岫摇头,慢吞吞道:“不要鱼

    ,不要肉,来点米饭跟蔬菜就行。”

    徐非曲略带同情地看了眼帮主,然后就让船上的人去帮忙准备。

    不是饭点,厨房内没人,船工又不晓得徐非曲一行人的身份,懒怠奉承,最后只给朝轻岫端来了一碗加了豆子的麦饭,以及一盘酱油拌白煮萝卜跟一盘腌萝卜。

    “……”

    朝轻岫凝视着桌上的萝卜,感觉能想出这道菜的人当真是厨师界失落的朽木。

    她有点后悔这次出门没有使用帮主的规格待遇,实在不行用六扇门客卿的规格待遇也行,起码桌上能多一盘煮白菜。

    徐非曲:“碧涛十一上的厨子水平一般,客人可以花钱让自家人过去烧饭煮菜,不然就只能吃他们烧的饭。”顿了顿,又道,“不过船上做的鱼还不错,很值得一试。”

    朝轻岫真诚:“等我不晕船了,一定会考虑你的意见。”用筷子拨了下萝卜,道,“怎么没点绿叶菜?”

    徐非曲回答:“这两日船都没在周围码头上停靠,蔬菜储存得不大多。”

    朝轻岫闻言,抬头与徐非曲对视一眼,彼此都有所悟。

    其实碧涛十一已经算是条件挺不错的民船,一般会为乘客提供足量时蔬,如今之所以会出现绿叶菜短缺的情况,大约是因为,船上的工作人员是临时决定的不在码头上停靠。

    至碧涛十一于为什么忽然就不打算在附近的码头上停靠了……只能猜测白河分舵的焦五爷先帮主之忧而忧,担心朝轻岫会因为在路上耽误太多时间而不悦,于是悄悄吩咐手下人,此次行船途中,一些不必要的停留能省略则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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