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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夕阳无限好,何惧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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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十三是被抬回燕府的。

    头上没有戴家丁帽,只绑着一圈白纱布。

    这让燕七看到后,丧失了与燕十三详谈的想法。

    无论燕十三潜藏在燕府是何目的,至少他直到现在做的事都是为了燕府。

    如今他受了伤,燕七自然要给他一个养伤的时间。

    等家丁们扶着燕十三回房后,燕七才转身去了花房。

    花房里。

    常伯正惬意地躺在藤椅上,抽着一管旱烟,欣赏着日落。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人世间的美好,大多如此,转瞬即逝。

    悲哀的是,醒悟的太晚。

    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这样的夕阳又还能见多少次呢?

    想着想着,常伯的情绪有些低迷,就连烟斗熄灭了都不知道。

    他只是叼着旱烟,十指交错着,失神地望着那正在缓缓下沉的落日。

    近夜的风已少了几分干燥,多了几分湿冷气息,吹拂得常伯胡须轻舞,花白的头发轻飘。

    他动也不动,仿佛是一座泥塑,是从亘古以来就存在那里,只为了守候每一次的日落。

    落日西陲,那仅剩的小半张脸红彤彤的,仿佛还带着对这人世间最后的眷恋,倔强地不肯离去。

    嗤——

    火石撞击的声音惊醒了常伯,他一扭头就看到燕七正燃起了一盏灯。

    天还没彻底暗下来,这如豆的灯火看起来并不太显眼,在晚风中不住地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燕七微微一笑,将这盏油灯送到常伯的面前。

    “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常伯冷笑着哼了两声,将烟斗放到火苗上,使劲地吸气。

    滋滋——

    烟草已被点燃,绚丽的火星一闪即逝,随着常伯吐气,缭绕的烟雾便化作一个又一个标准至极的圆圈,优雅地往上空飘去,直至到了一定高度后,才堪堪散去。

    燕七嘿嘿一笑:“常伯,你别老把我的心地想的这么坏好不好?我这不是见你看夕阳看得入了神,连烟灭了都不知道,想着你光看不够尽兴,得配合吞云吐雾才行。”

    “你小子都坏到骨子里去了,里里外外没一处好的,怪不得我会这么认为你。”常伯瞪了燕七一眼,一口烟雾吐过去,差点没把燕七给呛得咳嗽出来。

    看来一时半会儿是改变不了常伯已经认定了的看法了。

    燕七挠了挠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吹灭油灯,在藤椅边上的空地上坐了下来,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在没有抽烟时显得有些落寞的老人一眼,忽然问道:“常伯,你刚刚想啥想的那么入神?怕是连我什么时候进的花房都不知道吧?”

    “哼,你小子手轻脚轻的跟贼似的,谁能察觉得到?”常伯吐出烟雾,没好气地道,“去去去,糟心地小子一边玩儿去,老人家的事少打听。”

    “嘿嘿,常伯,你就算不愿说,我也是知道一点的。”燕七笑了笑,见常伯吹胡子瞪眼的,他又道,“你是不是不信?那我可就说给你听了啊。”

    “你说,说对了,明天的活我一个人干!”

    常伯还真就不信了,这小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凭什么能知道他刚才在想什么?

    “这可是你说的啊,明天你就一个人干活吧,听好了!”燕七眼珠子一转,瞅了一眼只剩一点光晕的夕阳,他假意咳嗽两声,又吞了两口口水润了润喉,捏着嗓子装模作样地道,“你一直在看夕阳,你在后悔自己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发现不了夕阳的美,也在悲伤为何发现的时候,自己年事已高,对不对?”

    咕嘟。

    常伯咽下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燕七,嘴皮子直哆嗦:“你小子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见识到了吧?”燕七笑的很得意,老子当年阅读理解可是满分!

    想猜中常伯的心思就跟看图说话差不多,太简单了!

    常伯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你小子还是有那么点可圈可点的地方的,明天这活我干得不冤。”

    燕七哈哈一笑,经过这两天的了解,他深深明白要让常伯服软可不容易。

    这回也就是戳中了常伯的心思。

    人嘛,上了一定的年纪后,总是会容易触景伤情的,尤其是已经六十多岁的常伯,平日里在这花房里孤零零的一个人,想必没少像今天这样过。

    不行,得想个办法帮常伯一把。

    这么大的年纪了,就应该高高兴兴地过好每一天,哪能跟个刚过门的小媳妇儿一样隔三差五地发愁呢?

    只是该从何开始呢?

    燕七抓了抓头,脑子里飞快地转动着念头。

    “小子,我虽执着于夕阳之美,却也不仅是夕阳之美,还有我这一生的遗憾,活了六十多年,仍是孑然一身,已经算是一场失败了。”

    常伯吐出一口烟圈,心平气和地讲述着:“当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曾有过一位心爱之人,当时我们两情相悦,随时都已准备成婚,可惜,我因故不得不离开,而且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你知道我当时的难受吗?”

    想不到常伯居然还有这么一段狗血的往事,燕七咋了咋舌,说道:“我知道,爱而不得,难分难舍,却必须要做一个了断,因此,这事成了常伯你平生最大憾事吧?”

    “不错,自从离她而去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她,整整三个月,我茶饭不思,数次差点赶回去,却都被拦了下来,为此我一度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说到这里,常伯猛抽一口旱烟,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吐出烟雾,接着便有些轻微的咳嗽。

    燕七察言观色,立刻去把常伯屋里的茶盅端了出来。

    常伯抿了口茶,润了润喉道:“三年后,我回去便发现她已嫁为人妇,并育有一子,我的一腔热忱顿时便凝成了坚冰,心灰意冷之下,远走金陵城。”

    燕七静静看着常伯,没有出声,他看见常伯在凝视天边夕阳仅剩的最后一丝光辉,他便知道常伯还有下文。

    时间不会停止,夕阳终会落下。

    天边已只剩下霞光,潮红色的霞光就像是常伯脸上泛起的红晕。

    常伯有些激动地道:“我本以为此生与她再没有相遇的一天,只以为我这一生都只会活在回忆当中,那多情的少年男女,最天真烂漫的年纪,最真挚纯洁的相处,总是让我深陷其中,不愿醒来,却没料到我会有一天再次同她擦肩而过——”

    啪——

    常伯忽然住口,拍了正听得入神的燕七一巴掌,嘿嘿笑道:“你猜怎么着?”

    常伯这手劲儿真不小啊!

    燕七揉了揉生疼的肩膀,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着?要么是你先认出了她,要么是她先认出了你,不过看你隔了这么久讲起来还这么激动,应该是后者对不对?”

    “你小子是真聪明啊!”常伯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忽然起身离开藤椅,边走边道,“不过,讲这个的时候得配点其他东西,光讲的话,就会少了点味道。”

    “还挺讲究。”燕七撇了撇嘴,抹着下巴思索起来,瞧常伯这个反应,怕是俩人后来可能珠胎暗结了,乖乖,想不到这老小子玩儿的挺花啊!

    常伯还没踏出门,燕七就已闻到了一股香味,卤香味儿!

    这老小子居然趁我不在的时候往屋里藏吃的,太过分了!

    当常伯一手拿着一碟卤鸡爪,一手提着一壶春意浓出来的时候,燕七哇哇怪叫着冲上去抢过那碟卤鸡爪,来到水缸边,把手伸进去搅了搅,便算是洗过手了,也不招呼常伯一声,拿着鸡爪就开啃。

    “这小子,又没人跟你抢。”常伯摇了摇头,来到藤椅前坐了下来,将春意浓当做宝贝似的捧在胸前,轻轻地把壶塞揭开一丝,鼻子微微一嗅,闻着那浓郁的酒香,他的老脸上满是畅快享受的表情。

    正在仔细啃着鸡爪的燕七突然抬头,刚好看到常伯这表情,他险些一嘴喷了出来。

    这也太像做那啥时嗨到飞起的样子了吧?

    “我有酒就够了,不会跟你抢的,慢慢吃就是了,这本就是小绿那丫头特意给你留的。”常伯十分嫌弃燕七的吃相,感觉就像是不马上咽下去就会死一样。

    居然是小绿带来的?

    燕七怔了怔,没心没肺地一笑,继续啃起来。

    常伯小抿了一口春意浓,轻声讲述:“你猜的很准,确实是她先认出我,当时我固然激动,更多的却是惭愧,在心里我早已把她当做成挚爱,却没想到一别多年后,再见却已认不出她来。”

    “因为惭愧,所以我纵然有太多的思念想要倾诉,却也只能默默闭上嘴,我陪着她走了不太长的一段路,听她讲了那些年的遭遇,得知她跟我一样也是孤身一人,说实话,当时知道这个情况的我是十分激动的。”

    “可惜,我们直至分别,我都没有将我的想法表达出来,以至于如今每次回想起来,总是耿耿于怀,后悔当初没敢主动开口。”

    咕嘟咕嘟……

    喝这一口春意浓的时候,常伯不再像个吝啬鬼一样只小小一抿,而是大口一张,任由酒液毫无阻碍的入口,一口气喝下小半壶后才停了下来,一双老眼在傍晚时分有些亮晶晶的。

    “就这能被常伯你视为平生最大憾事?”

    鸡骨头吐了一地,燕七啃完最后一只鸡爪后,边擦嘴边嘟囔着道:“我觉得常伯你这事还能成,所以不应是遗憾。”

    “你小子懂什么?”常伯没好气地道,“过往青春是回不去的梦,我回不去,她更回不去了,我心里有结,她心里也有结,没法解开的。”

    “常伯,这你就错了,要不怎么说你们旧社会的人总是容易钻牛角尖呢?还是你们的见识和格局太小了。”燕七摇头晃脑的,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旧社会?”见识和格局常伯听得懂,但这个词就陌生了。

    “那不重要。”燕七大手一挥,沉声道,“你心里的结是愧疚,这很容易解开,只要你在余生里能对她尽心尽力就好,她心里的结无非就是贞德二字,这个东西听着很骇人,但实际也就那么回事,隔了这么多年她既然还能认出你,便说明她始终没有忘记你,你只要能对她明媒正娶,让世人知道你二人有媒妁之言,那贞德之结便已荡然无存!”

    “你——你小子别胡扯!”常伯哪曾听过这种惊世骇俗之言,吓得差点将酒壶给扔了出去,赶紧把酒壶放好,指责燕七,“这种胡话以后莫要再说了,莫说是她,就算是寻常女子也将贞德看得高与一切,若是冒犯了,轻则精神失常,重则舍去性命,懂了吗?”

    燕七知道这种思想几乎根深蒂固在常伯的脑子里,一时想要扭转过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摇了摇头,有意无意地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太过惋惜,太过沉重。”

    他拿着碟子,来到水缸边清洗,继续道:“夕阳无限好,何惧近黄昏,事在人为,只要人还活着,无论多老,都不算晚!”

    常伯身体一震,神色有些复杂,嘴里不住地念叨。

    “夕阳无限好,何惧近黄昏……”

    “夕阳无限好,何惧近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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