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成长
那次谈话之后，裴衍之觉得他跟季礼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不少。
但这也是只是他感觉，以前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这一路走走停停……虽然慢，但贵在平稳安全……
裴衍之有时候待车内，有时候又待车外。
那次吵架后，路人仁兄当天就带着她的发妻离开了。
他临行前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提出要把那些打理得很好的鲜花送给裴衍之。
裴衍之百般推拒都推脱不了，后面实在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那些鲜花。
作为回礼，裴衍之也切了一小块银疙瘩给路人仁兄，全当是买了他的花……
当他抱着那堆花回到马车时，季礼的表情有些不可描述，说不上嫌弃，也谈不上认同。
那花就在马车里放着……后来裴衍之出去马车外透风再回来时，那花就已经不见了……
从裴衍之出发那个小镇到青龙城原本骑马只需要四五日的日程，但因为裴衍之租马车的缘故，即便走了四五日，也只走了路程的三分之二……
一路走走停停的生活惬意得紧，但惬意久了，也会觉得无趣……
裴衍之难的觉得无聊，闲来无事就拿了一本功法随意翻着。
神奇的是，先前在竹屋一直看不懂的那本书如今再看竟然看懂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突然开窍了样子……
虽然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裴衍之却对此开心了很久，他总感觉他离“铂金”不远了……
离青龙城越近，路上的车马就越多……
裴衍之也没想到学会御器飞行的他，有生之年还会再有一次“堵车”的经验……
是的，堵车，堵马车……
谁曾想到一条能容纳四辆马车齐驱而行的路竟然会堵住了……
车，车过不去；马，马也过不去……只能徒步从边边缝缝走过去……
裴衍之在车内等了许久，那马车也不见往前挪动半毫。先前他还可以用灵识外放探查附近情况，可越接近青龙城，他就不敢再外放灵识了，怕被其他修士探查到……
不过裴衍之后面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情，他还是出了马车。
但这次，他稍微做了一些伪装……
一路过来，越靠近青龙城，明显就能感觉到附近的修士就越多……
是的，裴衍之现在也学会了如何通过灵识辨别这附近有多少修士了……
虽然仅限于那些气息外露或者灵识外放的修士……
至于怎么点亮这个技能，那就要从几天前的晚上说起了。
当时裴衍之躺在马车顶上看星星，虽然修道之人可以不需要睡觉，但他却一直保持着睡觉的习惯……
那时候他看着天上的星星昏昏欲睡，猛然几道像飞机发动机的轰隆声逐远到近，轰隆而过……
当时裴衍之一把坐起，他还以为回到了现代世界，结果谁曾想几道如飞机似的轰隆声是修士在御剑……
从那以后，他就又解锁了一个新技能……
裴衍之才刚踏出车门，那马车的车轱辘便悠悠开始转动起来……
裴衍之出来都出来了，索性也就待在马车外，跟车夫坐在一排……
他出来后，总算知道为何会堵“马车”了……
一条四马车道，并排四架马车都是往去的方向，那想过来的马车过不了，那自然也就堵了……
车夫对裴衍之的话不置可否，“老爷是从外面来的吧。”
裴衍之还未摇头否认，那车夫就自顾自说了下去。
“每年这个时候，各乡里，各城镇只有去青龙城的，就没有从青龙城里出去的……所以这过来道留也是白留……”
“竟然如此，那这一路为何如此拥堵不堪？”
眼看前方的马车速度越来越慢，车夫也熟练得操作着缰绳控制马儿的速度。
“想必前方是出现了难民堵路吧。”
裴衍之疑惑反问道:“难民？”
“青龙城的生计可比这外头好做……即使是在城里要饭的，努力个几年，也比城外这些种地的要强。”
车夫说的有些唏嘘，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起挂在旁边的水囊继续说道:“所以这附近，或者说更遥远的百姓都想进城里谋生活……”
他说完，用牙齿咬开了水囊上面的那个塞子，“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好几口。
裴衍之听着更疑惑了，“这个跟难民有什么关系？”
那车夫喝完水，又用牙齿咬了塞子重新堵回水囊里。
“老爷有所不知，青龙城往日入城出城的人数必须一致，出一人，进一人。而且仅限百人。不满百人，城门不闭。已满百人，城门不开。”
“只有在簪花大会举行时，才不会有此限制……所以大多数贫苦百姓都会选择这个时候进城……一来，出入无限制，二来嘛……”
那车夫顿了顿，上下打量着裴衍之，“这二来，若是能碰上去朝圣又像老爷如此有钱的，还能得到些施舍果腹……运气好的，能被收留也算一生有所着落。”
裴衍之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车夫的话，既然先前青龙城有这个限制，那想进城的话，早早在门口等着不就行了……
总不能从第一天等到第二天，也总不会都排不到前100名吧。
那车夫似乎看出了裴衍之的疑惑道:“但事实上，别说寻常青龙城无人出城，就算是如今簪花大会，这些难民想进青龙城也难……”
裴衍之更不解了，“这你说寻常青龙城的人不出，所以没得进人他可以理解。但现在……簪花大会不是没这个限制了吗？怎么这些难民还进不去……”
旁边另外一个驾车的车夫似乎终于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插嘴道:
“那是对于老爷这些衣裳靓丽之人……我们这些车夫也是沾了您的光才能进这城，若是没了这马车，没了这堆鲜花，凭我们身上这套粗布麻衣，只怕还未靠近那城门百米就被赶走咯……”
这规矩，也是有身份的才有资格守。没身份的，你连屁都不是。
你穿着粗布麻衣用牛车拉着一车鲜花，青龙城守卫会很开心的让你进……
你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用牛车拉着一个人，青龙城的守卫就会让你滚开……
一个躺在牛车上的人，比不得一车鲜花，这就是事实！
裴衍之还想在问，就听到季礼在车内喊他，“阿衍……咳……咳……咳……”
季礼喊着，末了还不忘轻咳几句……
裴衍之见状也没心思再聊下去了，他轻敲了敲门准备进去却被负责他们饮食的摘菜大娘叫住。
“老爷，夫人许是害喜害得厉害，这是干姜，如是太过难受，含上一片……”
那大娘话还没说完就被车夫打断，“你瞎说什么呢，夫人玉体金贵，怎么能含这等粗鄙之物……老爷，仆妇不懂，莫见怪莫见怪……”
裴衍之原本想伸手去接，车夫这话一出，他只得收回手，衫衫然回马车里去。
车门一关，就听见那车夫对着摘菜大娘怒骂道:“你长没长脑子啊，里头那个妇人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生养的，这好不容易怀了一个，若是被你这一片干姜整出什么事来，你我担得起吗？”
车夫的声音压得极低，若寻常人并定听不见，可奈何车内都是耳力非常好的修士……
裴衍之:“……”
季礼:“……”
短暂沉默后，裴衍之轻咳了两声，“师姐唤我何事？”
“无事，就是想看看你最近功课修得如何了……”
裴衍之一噎，半天才说道:“还是有些吃力，隐隐感觉快要碰到那层金罩，却怎么也碰不到……”
“如此便先恭喜师弟了。”
季礼话音刚落，突然马车一个急刹，站着的裴衍之一个不稳就直接朝季礼扑了过去……
007识趣的拉下了窗帘，把自己关进了小黑屋……
马车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臭要饭的，滚开，你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马车，不要命了？”
这声音气短声大，说话人似乎是他前面那辆马车的车夫……
“大老爷小老爷行行好，施舍一点吧，老头子一家三口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说话人声音沙哑，一句话未说完已经来回呼吸了好几次了。
即便裴衍之不是行医之人，也听得出来这人状况极差，话没说完随时会挂掉的那种……
“滚远点，车上贵人见不得你们这些晦气玩意儿，识象赶紧滚……否则就别怪我白刀子锋利……”
裴衍之慌乱坐回软榻上，用手撩了一下窗帘往外看去……
只见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扒拉着车辘噜，指角深深扣住车轮木架，瘦柴如骨的大腿也环着车轮……
一副你不给吃的我死也不走的坚决模样……
而他的不远处，站着两个壮年男子，虽然衣服破烂，但还算健硕……
他们就这样的麻木的站着，眼睛看着死抱着车轮的老人，无悲无喜……
“走不走，走不走……”
那车夫狠话说了一大堆，老人依旧无动于衷，他只得跳下来车来将老人拖走，哪知那老人也是个硬骨头，即使被车夫拉到身上骨头错位依旧死扛着就是不松手。
那车夫也没有办法了，只能猛踹他几脚，老人吃痛手一软就被车夫拽了出去丢在一边。
那老人还想再爬回去，车夫直接一脚将他踹到那两个男人脚下。
裴衍之在车夫动脚踹老人的时候就想冲出去说住手，但季礼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他还想挣扎。
季礼不知道点了他肩膀处的哪个地方，没有防备的裴衍之只觉得身子一麻，便没了力气。
他只得眼睁睁看着那老人被打，看着那老人被扔到一旁，看着老人想爬回去也被扔了回去……
直到那老人没了力气，半跪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然后那马车开始动了起来，他逐渐靠近那老人，看清了那老人的脸，又慢慢远离了那老人……
马车已经走出去一段路了，季礼也松开了裴衍之了，裴衍之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但裴衍之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
007:“我说，你差不多得了。”
007类似劝解的话，从裴衍之想动手到后面被季礼摁住，再到现在……它已经说了一箩筐了……
裴衍之依旧没说话，他可以杀妖，他可以杀魔……唯独做不到如此……
明明有能力帮他的，明明有能力的帮他的，明明可以帮的……
他不明白季礼为什么阻止他，他可以不用灵识，他可以不动手，他不会暴露他们是修士的。
他只需要动动嘴皮子，然后扔几块碎银子就能解决这个事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裴衍之不明白，他不理解。
007是赞同季礼的作法，甚至有些庆幸季礼愿意阻止裴衍之的意气用事。
如若季礼不理会裴衍之，让裴衍之冲出去，就轮到007头疼了。
“他死了，就是最好的解脱。”
季礼随手拿起来小茶几上的小点心吃了一口，瞬间皱眉，有点甜……
她想吐出来，但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强忍着咽了下去……
但手上拿着的那半块，她是真的吃不下了……
裴衍之才堪堪抬起头来，终于有了反应，“解脱。”
“嗯，解脱。”
季礼说完，给裴衍之递过去一块茶点，裴衍之接了过来。
季礼见他接过茶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心情大好，“那个老人你看清楚了吗？”
裴衍之没说话，他看清楚了，那老人瘦骨嶙峋，身上加起来恐怕都没两两肉，完全可以说他是一个人骨架子搭着一层皮的存在，不像他后面两个虽说衣衫褴褛，但也算壮硕……
两个……两个男子……壮硕……
裴衍之瞳孔一震，嘴里咀嚼的动作都停止了……
是了，他们是一家三口……为何老人遍体伤痕……而他们浑身上下除了脏了一点，连伤都没有……
为何老人瘦骨嶙峋，而他们……
如若真是这样……那确实，死真的对他来说……是个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