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悔过崖
裴衍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寒光往自己的跟前晃过。
说迟迟，那时快……
裴衍之下意识就要躲，那寒光直接掠过他的头朝后而去，下一刻，他只觉得掌心一痛，他甚至还来不及痛呼，下一秒被季礼拽着往前走去。
裴衍之的手贴上石壁的那刹那，白光大盛，剧烈的冲击波将洞内的碎石全部扫到洞外。
季礼的发钗也在这冲击波被吹掉，浓密的长发如一面黑色的旗帜在冲击波中扬着……
季礼将裴衍之的往旁一撇，径直往光圈走去。
裴衍之被那个光刺得眼睛痛，此时正半蹲在地上，他的视线被他脚底踩着东西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季礼的行为。
这个碎成两截的条形物怎么那么像季礼的发钗……
007见状着急的催促，“跟上，跟上，快跟上反派。”
裴衍之摇摇晃晃从地上站了起来，也顾不得仔细辨认那两截碎块，他直起身，踉跄也跟着季礼的脚步往里走去。
穿过光圈，周边的温度骤然下降，这是一个寒洞，洞内藏着无数冰坠，透明僵硬的冰面倒映着无数女人脸，每张人脸惟妙惟肖，一颦一笑，栩栩如生。
诡异的是，每一张人脸都有八九分相似，她眼神灵动，令人毛骨悚然！
环顾四周，并未找到每张脸的雕塑，这些人脸并非倒影，而是本身就在冰面里面的。
裴衍之觉得这张脸很熟悉，这个女子，他似乎在哪见过。
“007，你有没有觉得这张脸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
007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别看了，赶紧追上去。”
裴衍之刚刚耽误一会，现在又耽误一会，季礼早已出了这寒洞往另外一个地方走去了……
等裴衍之追出去的时候，季礼早已不见了人影，他四处寻找，看到一条石道岔口有风吹来，他逆风而出，往外走去。
路越走越窄，走到最后，只能侧身通过。
遇事不明，问007。
“007，这条路能出去吗？我怎么感觉这路越走越不对劲？”
“能。”
007惜字如金，它现在也不催了，反正找到反派了也改变不了什么，她终要恢复修为。裴衍之已经做的很好了，至少现在大致的轨迹还隐隐在线，但是小事件的轨迹已经大变样了不是吗？
有时候温水煮青蛙可比雷厉风行的天崩地裂要顺利得多……
裴衍之侧身，前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这里阳光明媚，流水潺潺，小草青青，花团锦绣，蝴蝶飞舞，宛如仙境……
裴衍之从未在云渺宗见过这般景色，这一幕让裴衍之有了春天到了的感觉……
万物复苏，充满希望……
裴衍之沉浸在大自然的馈赠的美景中……
大概“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描写的就是这一幕场景吧。
只是当他的眼光触及旁边的那块石碑时，陶醉的神情僵在脸上……
石碑赫然刻着“悔过崖”三个大字。
每一笔描红如刚泣出的鲜血般凄艳……
“悔……悔……悔过崖。”
“卧槽，这里是悔过崖。”
比起裴衍之的惊慌失措，007却淡定的很多，它斜瞥了裴衍之一眼道:“大惊小怪。”
裴衍之不淡定了，“什么大惊小怪？你他妈，你知道这里哪里吗？这里是悔过崖？”
007淡然回答:“我知道啊。”
裴衍之简直要吐血了:“你知道你不说？季礼在哪里？”
修仙修心还是有点作用的，这要撂以前，裴衍之早就不顾形象破口大骂起来了。
悔过崖这里对于反派来说是巨大转折，季礼正式遁魔在此一刻。
这么大的事情，007竟然没有提醒！！！
相对于裴衍之的暴躁，007淡定很多，“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一个火急火燎，一个稳如泰山，说的就是这两人，不，这一人一系统……
裴衍之都快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知道？”
007清咳了两声，有声有色的学着先前两个人的对话:“瀑布后面有密洞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书知道的啊。”
裴衍之:“……”
他纵横小说书海十几年，小说情节只要有瀑布后面有个密洞不是“基操”吗？
他口中所说的“看书知道”的指这个意思啊，并不是指他知道这个地方啊。
007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听，它又阴阳怪气的又学了一句:“我看书知道的呀……”
“我不就没帮你问那盘竹笋好不好吃？你用得着这么记仇吗？”
裴衍之觉得他拳头硬了，他拽紧拳头，下一秒就被掌心的刺痛拉回现实。
他看着他手里那一条被匕首划出来的血痕，似曾相识，这条类似的血痕他曾经也在季礼的手心看过……
那天下山时，季礼手上突然多了一把竹竿，手心的鲜血沾在竹节，添上点点殷红。
“是你想的那样，当时反派来了这里，只不过她没了修为，她的血打不开这个封印。而你们两个人有同生契，两人如一……”
007尽责的解释着，目光却看像山顶那头的云朵，眼看着那朵朵白云慢慢卷入一个透明螺旋漩涡中……
007就算没有把话说完，裴衍之也知道后面的意思。
裴衍之的心不知为何，如坠冰窟，拔凉拔凉的，一抽一抽的疼。
裴衍之自来到这个世界知道季礼是反派，而“他”（指原主）是被季礼杀死的时候，他是怕季礼的。
他怕季礼同原书一样，一剑杀了自己。只是后面因为一些缘故，两人朝夕相处，他慢慢的不再怕她。就如他一开始看书那般，他理解季礼，甚至同情季礼……
裴衍之以为两人一起被逐出云渺宗后朝夕相处日日夜夜，他们已经跟以前不同了……
只是，这些好像也只是他以为。
裴衍之恍然想起刚刚踩到的那两截发钗，他依旧不死心，他不想相信季礼从那么早以前就开始谋划。他也不愿意相信。
“那瀑布水流那么大，她怎么过得来？”
裴衍之还想为季礼再找一个借口，但事实已经板上钉钉。
“瀑布边上有条隐蔽小路可以绕过去，而且，先前没有下雨，这瀑布的水可没这么大……”
007就差没直说反派刚刚是在试探你了。不过它也理解裴衍之现在的心情。
毕竟，它在这之前也被反派表面的狼狈给迷惑住了……
呵，季礼的心就跟过滤器那个纤维滤芯一样——全是洞！！！
裴衍之双眉紧蹙，他不仅心里一抽抽的疼，他还觉得背脊发凉。
这么久以来，他对季礼从未有如此刻，从内心深处有了惧意。
这份惧意不是因为季礼对待他态度的好坏，也不是因为季礼入魔后修为有多高强，而是季礼要报仇的决心——她要报仇，无论前路多么未知坎坷，付出多大代价，她都要报仇。
就算到了南墙，她撞，也要撞出一条路来，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万劫不复……
天空的云朵越聚越多，颜色越来越深……
裴衍之抬头望去，所有的云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操作着，慢慢扭成一成团……
“007，天上那些云……”
“我看得见，基操而已。”
它喜欢“基操”这个词，现学现用。
只是007等了许久，没有等到裴衍之回呛它，只见裴衍之加快速度的往刚刚出来的地方又钻了进去。
它有点不习惯是怎么肥事？
裴衍之现在没心情跟007唱双簧，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他担忧的看着天空，这个异象再这么下去，云渺宗里的人迟早发现异常。
“季礼在哪？”
007答:“在冰窟里。”
在冰窟里，而不是寒洞中……
裴衍之在007的指引下，一阵左转右拐中终于到了007口中所说的那个冰窟。
这个冰窟的温度比刚刚进来的那个寒洞还要冷上好几分……
那种冷意不是表面的冷，而是钻骨的寒。
越往里走，寒意越盛，寒窟内的能见度也越低，那淡蓝色幽光透过寒冰更加朦胧冰冷，仿佛那蓝光也有了寒意，感觉多看一秒，眼睛就会被冻伤一样……
裴衍之一步步往前迈去，突然脚下踩到了一个东西，整个脚掌陷了进去，软绵绵的，那种软就像是开封的饼干放了很久以后的那种软，裴衍之一脚踩到底后就是僵硬的冰面。
裴衍之有些疑惑，他正想掐个【召火诀】看看自己踩到什么，007突然出声呵斥:
“不要回头看，继续走。”
裴衍之背脊一震，头也不回的往前走，脚步飞快，哪里还有之前的小心翼翼？
他没问，007也没说……两人默契的不说话，一直往前走，直到007说可以用【召火诀】了，裴衍之才用起了【召火诀】。
这条路不宽不窄，两人并肩而行太宽，三人并肩而行太挤。
这里，每走两步就有一个人体冰雕，每走十步就有一个缺口，这些缺口原本应该也是放着冰雕的，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搬走了。
这条路的人体冰雕虽然每一个都不同，有的是穿裙子，有的是穿连衫……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没有头……
不知道是这个地方寒意太盛还是湿气太重，无论裴衍之注入多少灵力，掌心中用【召火诀】召出来的火就是不旺。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住了火炎不让它发光发热……
这冰窟越走越深，越走越暗……
裴衍之边走边跟007吐槽道，“这掌心的火虽然大，亮度还不如那立于我两指的火呢。”
007:“你试试。”
“你还不信，试试就试试。”
他边走着边低着头，说着就要试试，裴衍之左手伸出两指比划着……
下一秒，他掌心的火妖娆扭了一下，灭了……
灭了……就灭了……
裴衍之停住脚步，他重新掐了一个诀，不知道是因为太冷了还是刚刚他用了太多灵力，竟然一下子没有掐成功。
他抬脚想走到能见度高一点的地方，他伸手往前探去，抹黑前行。
首先摸到的是一处冰冷僵硬的东西，上面有纹路，表面光滑，像是一个冰雕。
他又像右边摸去，这次摸到的东西，虽然也是硬邦邦的，但硬度不大，有点像冻硬的布。
裴衍之还想继续，007的一句话让猛的缩回手，缩回手的那一瞬间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虽然没有断，但肯定是折了。
007:“我劝你不要摸。”
裴衍之又想掐【召火诀】……
007又在一旁幽幽的说:“也不要掐【召火诀】。”
别看裴衍之平时跟007互呛，但是关键时刻，他还是很听007的话的……
毕竟，他在明，它在暗……007知道的还是比他多……
007:“往左六步。”
裴衍之正想把身体往左转，007在他还未行动时先一步打断了他。
“身体不要向左转，只动脚，横跨。”
“右三前二，左四……”
几个来回，终于……
007叹了口气，“点火吧。”
怕归怕，裴衍之还是很好奇为什么刚刚007不让他用【召火诀】。
007冷哼一声，“你想知道？”
裴衍之郑重地点了点头，007轻笑出声:“呵，那你原路走回去。”
007才不会告诉裴衍之那是什么，若它真要说，早在裴衍之一脚将那个人头踩爆浆的时候它就说了，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裴衍之嘿嘿两声，还是算了，他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为好。
“恢复我日月一族的自由，你会做到是吗？”
声音尖锐难听，像锯木头的噪音。
季礼:“是的。”
“我能相信你吗？”
季礼:“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裴衍之听到季礼的声音，脚步都快了好多，若不是这里地方狭小，障碍物多，他都想“御器”过去。
那道尖锐的声音又道:“罢了罢了，我也累了。只是我不甘，我不甘啊。金花，我来陪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裴衍之赶到的那一刻，那双鬓斑白满脸皱纹的老人倚靠在一座冰雕中，这座冰雕是裴衍之一路走来中唯一一个有头有脸的……
这脸跟寒洞内冰面里的那些脸有九成九相似，这个冰雕的脸更逼真，宛如活人藏于冰内一般。
那老人的腿已经开始沙化，他似乎才发现裴衍之的到来，猛的停住了大笑，原本因为大笑眯着的眼突然瞪得椭圆……
他的眼睛没有眼白，只有看不透的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啊……”
他笑得更大声了……
直到他的身体完全沙化，变成沙粒洒落在冰面上，裴衍之的耳边依稀还能听到他能锯木头似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