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乡间老妪
裴衍之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他迷蒙蒙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偶有白光，可是依旧看不清周围事物，脑子像宿醉般昏沉沉的。
他揉了揉眼睛，抬了抬脚，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体异常沉重，有点不听使唤。
“你醒啦，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季礼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原本愁绪满怀的她瞬间惊喜万分，只是声音有些刻意的激动。
只见她三步并做两步，将手里的水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顾不得水盆水是否溢出，直接奔到床边，急切上下检查起裴衍之的身体有无异样。
“嗯？”
裴衍之有些迷茫，疑惑应了一句，他吃力打量着四周。努力思考着现在处境，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现在在哪？
只是裴衍之还未思考清楚，只见季礼突然低头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见机行事。”
裴衍之觉得脖间一缕头发拂过，有些痒痒的，对反派季礼的话还没消化完毕，就感受到一双柔软温暖的手抚上了他的额头。
暖暖的，软软的……
裴衍之一直认为像季礼这般冷漠没心的女子，体温应该也是冷的。但当他感受到她掌心的温度的那一瞬间让裴衍之觉得不可思议。
裴衍之看书的时候，男主也好，反派也罢，只当他们是虚拟的纸片人。这是第一次感受到这些纸片人的温度，原来他们也是有生命的温度的……
季礼温柔的帮裴衍之理了理头发，将他扶了起来，给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让他靠在床头上。
“阿衍，我好担心。”
季礼不曾说过如此肉麻的话，她的话有些不自然。但这份不自然在金花婆婆看来，确实真切的很……
艳门宗里男女之事可谓是家常便饭。寻常女子对待已互相坦诚的爱人会关心备至，甜情蜜意，亲密无间。可艳门宗却恰恰相反。
在艳门宗，女子魅惑男子，对男子来者不拒，张口便是温言软语更是常态，像季礼这样，关心却又带着几分不自然，对在意的人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你可算醒了，老妪说不会有事的，如此可信了？”
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婆拄着拐杖，她面无表情，声音冷漠，说话间脸上的皱纹在她的脸上一颤一颤，甚是可怖。
“金花婆婆…”季礼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十分温和。
在裴衍之看来，季礼平时都是冷面待人，笑容本来就不多，更别说其他表情了。
即使面对宗门的长老们，有的也只是谦逊。现在季礼的姿态放得如此低，裴衍之有那一刻有种白天见鬼了的感觉。
老妪看着裴衍之那满脸呆头鹅之像，心中嫌弃之意更甚，她冷冷哼了一句，拄着拐杖走出门外去。
裴衍之:“……”
拐杖“匡匡匡”的声音异常大声，很明显老妪并不待见这个重伤初醒的男人。
裴衍之抚了抚额头，初醒那会，他头脑晕乎乎的，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这会再傻也能感觉出来那位婆婆对他的恶意，他干什么了他？
裴衍之尝试在心里呼唤007，可无论怎么喊，依旧没有反应。他有些无力，瞧着那位老人家出了房门，他挣扎着想要起身。
拐杖声越来越远，季礼眼底暗了暗，顺着裴衍之的意，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坐到了窗边。
透过窗子往外看就是一个大院子，大院子旁边还有一间屋舍，屋舍往外便是大片大片的桃林。
阵风拂过，粉色的花叶洋洋洒洒飘落，美轮美奂，梦幻至极。
裴衍之对着窗外有片刻失神。季礼对这美景并没有丝毫兴趣，她左手掐了个诀，施了个障眼法。
一时间，周围全部安静下来，过了半晌，季礼才缓缓开口:“师弟竟然能以一人之力单杀元婴猛兽，实力不容小觑啊。”
她笑着，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裴衍之心中猛得一惊，他下意识的想到系统，想到007，他正想开口说什么。
“警告！警告！请宿主不要做出不符合原着角色的行为！！”
裴衍之听着这熟悉的机械化警报声，有些发愣。007不见了，现在又切换回机械系统？
裴衍之的沉默，季礼只是意味深长看着他…
“裴师弟……”季礼又叫了裴衍之一声。
裴衍之依旧不语，季礼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淡然的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道:“三师公说得不错，人，到生死攸关之时，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她边说着边转过身，闲庭信步般走到桌子旁边，伸手拿起搭在盆边的毛巾轻轻沾了沾水，眼神专注的看着盆内荡漾开来的水波，话锋一转，“师弟的身体可还有其他不适？”
季礼看都没有看裴衍之，完全不在意他是何反应。
裴衍之看了一眼季礼的脸庞，她依旧一副清冷模样，点了他又给了他台阶下，这是警告还是敲打？裴衍之有些琢磨不透她究竟想些什么。
说实在，他此时非常煎熬，007又不在，他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个怎么样的情况。多说多错，目前这个情形，他还不如装傻，啥都不说。而且……
裴衍之看着季礼递过来的毛巾，又抬头看了看季礼。
而且，季礼比自己早醒却没有杀掉自己，是不是证明他暂时是安全的？
“师姐，我们现在在哪？林……”
裴衍之虚弱的说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男主林平之的名字，季礼就已经将手里的毛巾杵到他嘴边，用物理行动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裴衍之的头偏了偏，疑惑的话还没说出口，余光扫到刚刚那道黑色身影才明白季礼的用意。
原来刚刚出去那个金花婆婆又进来了，只不过这次手里多了一个麻布袋。
但，这次她不是来送东西的，而是来赶人的……
裴衍之不知道金花婆婆的来意，季礼看到那个麻袋心里却一清二楚。季礼醒来的时候，这间屋舍还有其他两个年轻的女子，只不过一个满身淤青，一个满脸刀痕。
这两个女子都是金花婆婆在逍遥林救下来。她们两个都是艳门宗的弟子。
艳门宗这种偏门宗派在正道上还能有一席之地，美色之计功不可没。艳门宗几乎对修仙界的每个宗派，无论大小，是否出名都送了美人。至于收与不收，也只有彼此双方知道。
美人计这个方法虽然老套，但是确实有用。一开始修仙界中对艳门宗还是颇有微词，但奈何艳门宗上道，人家送美人可不是打包个美人直接送上门，而是投怀送抱，英雄救美，卖身葬父等等桥段，送美人的套路次次不同，成效显着……
自诩正道之士的各派宗门心知肚明却是睁只眼闭一只眼。
一回生二回熟，艳门宗的领地欢乐城也不知道何时起，成了各宗派口中切磋技艺交流功法的热门之地。
艳门宗外的逍遥林对外宗外派的人来说是四季常“春”的天堂之所，在这里，四处皆春。
可对于艳门宗里的弟子来说，却是地狱之城。
逍遥林是去往艳门宗的必经之地，可却不属于艳门宗管辖的地方。对于艳门宗有品级的弟子来说，陪同友宗道友去了逍遥林，可能只是为了刺激。
可对于艳门宗的外门弟子来说，却是一条死亡之路。每天被带到逍遥林的外门弟子中，十位就有八位被永远的留在了逍遥林内。
侥幸能碰到金花婆婆，少之又少。被金花婆婆救下还能活到最后的，更是寥寥无几。
屋舍外头那一片枝叶茂盛桃林下葬着的，皆是数不尽的红颜枯骨。
金花婆婆的来历无人道得清，只知道她曾是艳门宗的高阶弟子，后面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被逐出宗门，而后便久居逍遥林附近。
至于那些被救侥幸活下来的女子，伤势一恢复就会被金花婆婆送走。离开桃林后要去哪里，是离开艳门宗浪迹天涯，还是选择回去那个烟花之地，全凭各人选择。
金花婆婆看着裴衍之跟季礼两人手里的凤凰镯，脖间的青筋又突突直跳。她知道两人有别样的男女之情是一码事，现在被狠狠证实又是另外一码事。
她痛恨天下男人，又希望后辈子弟能遇到良人，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有些烦躁。
金花婆婆突然用拐杖狠狠的敲了下地愤恨道:“老身离开艳门宗二十年，在这逍遥林外也住了十五年。见过的男男女女，一日夫妻太多了，还是奉劝你一句，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为了一时冲动，毁了大好前程……”
桃林美则美矣，林内却全是金花婆婆养的毒虫蛊物，没有金花婆婆的准许，外人要想进这桃林，不死也剩半条命。
这也是金花婆婆即便离开了艳门宗，无宗门庇佑下还能在逍遥林安稳长住下来的原因。
金花婆婆在拿出麻袋时，季礼就知道了是要离开的时候了。那个麻袋装的是驱虫药粉，是离开桃林的钥匙。
初醒遇到的那两个艳门宗的弟子离开桃林的时候，金花婆婆也是给了驱虫粉。只不过当时是给了两个。不过怎么到他们这里，只剩下一个？
季礼虽然疑惑，可面上依旧不显。可想到那两名艳门宗的女子说的话，她大概也能猜到一二。
据先前那两个被金花婆婆所救的女子说金花婆婆特别讨厌女子依附男子，就连听到出嫁从夫诸类的话，都会大发雷霆。
大概金花婆婆的内心，还是想让裴衍之死吧。
“驱虫药粉只有一个人的量，你们好自为之，老身回来前若你们还在的话，就别怪老身拿他当花肥了。”
拿他当花肥，而不是拿他们当花肥……
季礼暗道一声“果然”，话虽如此，季礼还是感激的给金花婆婆行了个大礼，当然，金花婆婆早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季礼行完礼，拿起桌上的麻袋闻了闻，微微皱了下眉，这艳门宗当真卧虎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