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跨越万年的贺礼
“喂，你怎么了，喂……”
裴衍之踢了踢躺在冰面上一动不动的子期，再三确认后他真的不省人事后，才放心让季礼替他把脉。
裴衍之想过子期是疯子，但没想过他可以疯到这个地步。
裴衍之不情不愿的将子期抬到竹床上，听着子期在床上又是喊冷又是喊热，百般无奈的给他罩了个灵气罩。
他不知道该称呼这个子期为天才，还是鬼才了，他竟然为了救他弟弟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将自己的元神用【移花接木】移到木偶上。
众所周知，活人的元神是单一的，不可分割。还好只是移，若是真的切割了，这人也就废了。
“阿衍，都记住了吗？”
裴衍之拿着一节竹子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个子期这么疯。
“好，以灵聚气，以气同元……”
裴衍之右手执竹，在半空肆意画文，当最后一笔勾勒完成，移花接木阵也随之破解。
冰原大陆白雪皑皑，一个马车厢在无边无际的雪地上飞快跑着，车厢的前面并无任何马匹，车轱辘却转得飞快，远远看去，诡异得紧，速度之快，远超烈马。
车厢内鸦雀无声，裴衍之坐在角落，脊背挺直，端正得仿佛在学堂听训的学生。
季礼看着坐在最角落的裴衍之，倒了一杯热茶靠了过去，将热茶塞到了裴衍之手上，让捧在手里，温声道:“师弟……”
裴衍之从子期苏醒恢复正常后就开始脸黑，但至少还会时不时的刺子期几句。
后面听到子期说季礼体内有密密麻麻咒术之后，裴衍之脸更黑了，也不说话，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裴衍之看了眼手里的茶，小声的“嗯”了一声，一口喝完，他没看季礼，手指一弹，将茶杯送到了对角的桌案上。
“别生气了……”
季礼蹲在裴衍之跟前，仰头望着着他。
若不是她与子期说她的记忆跟修为被她封印，记不得有孩子的事情，子期也不会自告奋勇提出说替她解术。
若子期不替她解术，就不会发现她体内经脉那么多术式。
季礼叹了口气，她虽然猜测自己封印记忆及修为原因不简单，但也没想到这么不简单。
在她封印记忆跟修为之前，她到底知道了什么？以至于在自己的身上下了这么复杂的咒术，还是一环扣一环咒术。
而且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咒术竟然还成功了。
裴衍之看了一眼季礼，伸手将她拉了起来拥到了怀中。
季礼顺从的靠在了裴衍之肩上，裴衍之捞起了季礼的右手泄愤似的咬了一下。
他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但他又不能对现在的季礼生气，因为现在季礼什么都不知道，做是之前的她做的，现在的她什么也不知道。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咬她……
裴衍之不敢咬得很大力，但季礼那截藕似的手腕还是留下了牙印。
他看着季礼手腕的牙印，心中烦闷至极，怎么做他都觉得错。
裴衍之闭了闭眼，将手覆在季礼的腹部，灵识往季礼的体内探去。如子期所说，季礼体内经脉上密密麻麻都是术式。
一眼望去，如新华字典的注释般密密麻麻，季礼在自己身上下了几百上千个咒术，这些咒术一个扣着一个，根本就不是浩辰口中说的只是封印了修为还有记忆那么简单。
裴衍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脸色难看。
在冰窖里的时候，子期说过，季礼的有些记忆跟那些一环又一环咒术捆绑在一起了，只有解了那些咒术，季礼才会记起那些记忆……
季礼看着覆在自己肚子的手，以为裴衍之在想子期口中那个孩子的事情，笑道:“师弟不喜欢那个子期？”
“不喜欢。”
裴衍之垂眼，回答得很爽快，不带半分犹豫。
他与子期若是说过节……
当初裴家人跳入石臼被捣成血浆，虽不是子期亲自动的手，但这个子期就在现场看着……
他不杀子期替裴家人报仇是因为他知道子期只是听令行事。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想再平添仇恨，也不愿意再去回想。他在冰窖中会帮子期解阵，只是因为季礼开口了，不代表他就原谅子期了。
裴衍之心里清楚季礼帮子期肯定有她的道理，可他心里还是不希望季礼帮他的。
“阿衍……”
“裴郎……”
季礼握住了裴衍之的手，又喊了一句:“裴郎”。
裴衍之紧绷的脸有了些许缓和，他调整坐姿将季礼拥得更紧了，他的小巴往前靠了靠抵在了她的肩上。
“师姐为何帮他？他那么罪无可恕……”
季礼闻言，微微抬头就要去看裴衍之，“你不想我帮他？”
裴衍之闻着季礼发香，坦诚说道:“不想，他觊觎裴家血液，助纣为虐杀了很多裴家人，如今还挑拨师姐的仇恨……我恨他……”
裴衍之说到这突然想到季礼的季家灭门的过往，赶忙补充说道:“那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恨……”
他说完，偷偷瞄了一眼季礼，发现季礼的脸上并没有异色。
“师姐……”
裴衍之又唤了一声季礼，“你以后别再做危险的事情了，好不好。”
季礼这样时不时拿自己命搏一下，他真的很害怕……
季礼动了动，调整了一个姿势，正对着裴衍之，温声问道:“师弟是在担心我吗？”
裴衍之点了点头，“所以师姐不要再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好吗？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季礼笑了笑，小声“嗯”了一声，“我会帮子期不全是因为他弟弟……”
“师姐是因为天机老人才帮他的吧。”
先前子期怎么发疯季礼都视而不见，后面听到天机老人是他祖师爷后立马就答应了。
“嗯，是因为天机老人……”
“我的布阵功法能有今日成就，并非完全在云渺宗学成，说起来，天机老人也算我半个师傅……”
季礼靠在裴衍之的怀中，缓缓说起往事。
那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是季礼印象中季家最热闹的一日。
那一日，既是季礼的生辰，也是季禛的满月酒，季家宾客盈门，欢语不断。
也是那一日，季家宴请结束宾客尽散后收到了一份特别的贺礼，这份贺礼是万年前天机老人的亲自准备，飞升前特别嘱咐弟子在万年后的那日送到季家，恭贺季家当日之喜。
天机老人的这份贺礼是一对【留影石】，这才当时的季家所收到的所有贺礼相对来看并不是贵重，但却是最特别的……
留影石在当时已经是非常普遍的法器，季家长辈也没多藏私，将这一对留影石分给季礼跟季禛，两人一人一个。
季礼当时也同样不在意，直到季禛七岁那年聊起这留影石，季礼重新找出这颗被她遗忘了许久的石头，才发现那里面别有乾坤。
万年前天机老人送给季家的礼物并不是留影石，而是留影石里头的布阵功法。
季礼发现后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同样有留影石的季禛，他们约好了学完后互相交换。却不曾想那留影石头的影象只能看一次，等到季礼学完后，里头的影象就全都消失了。
季禛的也是如此……
后来他们两个将记忆中的东西默出来打算互相教导，却不知道是季禛阵法天赋不行还是年纪尚小的缘故，季礼教给季禛的知识，季禛看不懂，季禛教给季礼的知识，季礼也看不懂，两人如鸡同鸭讲，谁都听不懂谁在说什么……
后来，这件事便这么不了了之，而这两颗特别的留影石也被季家当作纪念物收到了季家的密室中。
裴衍之抚着季礼的头发，问道:“怪不得师姐的阵法如此厉害，原来有高人指点，这四舍五入也算是天机老人教的……”
季礼垂下眼眸，“也许吧。”
季家灭门后，她也是因为这对留影石才得到了季家灭门的线索。
“师姐的祝由术也很厉害，不会也有高人指点吧？”
季礼抬头笑了笑，“清风师叔算不算？”
白雪皑皑的冰原大陆上，突然狂起飓风，雪地上的车厢却丝毫没有影响，飞速的跑着……
裴衍之召出一件轻裘盖在了季礼身上，看着怀里熟睡的人儿，心绪又飘得更远了。
子期说他是从天机老人留下的一本手札中知道了季家灭门的原委。
季家灭门涉及到顾家夺嫡之争不假，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来源于顾家先祖的预言。
子期因元神离体的太久缘故，神识受损，手札中其余更详细的内容记不清了，他当时曾想去取那本手札，只是被季礼婉拒了。
季礼说她现在还记不起孩子的位置，她现在也没有办法修复玄影的元神。
那本手札等她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再给她也不迟。
天机老人的手札，跨越万年的贺礼，顾家夺嫡之争，顾家先祖的预言……
裴衍之拢了拢轻裘，目光又落在了季礼身上。
他本以为季礼摆脱了男女主磨刀石的身份后就可以不用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
可现在看来，他说的结束还言之尚早……
还有一件事也让裴衍之很在意，子期说他发现季礼怀有孩子是因为云渺宗找他修阵，他去赴约时发现的……
可云渺宗明明能人异士其多，为何他们自己不修，却偏偏要找天机老人的衣钵传人修阵，而且还要用“神血”加固。
对此，子期也不清楚。他知道万年前云渺宗的悔过崖阵法是天机老人所建，阵法复杂，即便是他的师傅也无法全盘吃透那个阵法。
他们能做的，就只有依葫芦画瓢，将薄弱处补上去。
—— ——
云渺宗，云海峰……
院子的梨树下，摆着一张石桌，桌面上放着一个棋盘，大师公云友真人与二师公云翼真人，两人对面而坐，举棋对弈。
云沓真人旁边观棋，时不时轻咳几声。
二师公云翼真人的云海峰中，罕见的集齐了云渺宗三大掌权人。
云友真人执白子，悠闲惬意闲聊道:“今日云雅传信，说她院中的那些个诱捕的机关傀儡今日自爆了……”
云翼真人执黑子，他从棋盘上拿起三颗白子，开口说道:“爆也好，爆了就有多些心思研究新的挖矿法器……”
“近些年云渺宗拢到灵石矿脉开采还不到一半，速度太慢了……”
云沓闻言并不敢吱声，他垂下眼，在一旁坐着。
一阵清风拂过，一道绿影从天而落……
“云友，云翼，你们两个当真清闲。”
清风道人站在了云沓真人身旁，身上衣袂在风中游晃。
云翼真人目不转睛盯着棋盘，眼睛抬都没抬回应道:“听闻你因自身封印松动去悔过崖呆了几天，如今怎样了……”
清风真人拿起一旁沏好的花茶饮了一杯，无所谓的说道:“无碍……”
“无碍？”
云友真人瞥了一眼清风，目光很快又落回了棋盘上的战况，终是放下手中的白子。
“你身上的气息暴涨得厉害，该是这几天了吧。”云友真人说着顿了顿又道:“云翼的棋技果真进步神速……”
云翼真人笑了笑，也放下了手中黑子，“多谢师兄夸奖。”
清风真人撩了袖子，看着自己的双手，苦笑道:“这么明显吗？”
云翼真人看着远处酝酿着的劫云，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我在此间心愿已了，飞升便飞升吧。我若飞升，这云渺宗就只剩下你们这两个老头了……”
云翼真人站起身来，拍了拍清风道人，“老不老头的就不劳你费心了，只是可惜你见不到云渺宗的辉煌时刻……”
他们那一届的修士中还在这世间的，也就是他们三个，其余的飞升的飞升，陨落的陨落，现在清风要是飞升了，那这世间窥探到天地法则的人就只剩下他跟云友了。
他与云友还有事情没做完，他们两个无论如何都会压住修为，避免飞升。
清风道人看向云沓，满眼羡慕:
“到了这个阶段，我倒有些羡慕云沓了……年轻，时间充足……”
世人皆道修士修道，就是为了飞升……
只有他们这些修炼到一定高度的，才明白飞升才是最大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