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阁毁楼塌
楼阁里白色光阵伫立于场地中间，光阵外一片狼藉，被水浸泡的竹简藏书，躺在水洼上的焦黑木架以及入木三分的残兵断刃，无不一处证明刚刚战斗的激烈。
伤亡的人陆续被抬出去，余下就只等光阵内的林裴二人被浊气侵染而亡后的收尾工作。
“梅竹二位妹妹的命可真大，这都死不了。”
柳如燕坐在太妃椅子上，俯瞰底下这一片狼藉由衷感慨道。
柳如兰闻言似被激怒，“柳如燕。”
梅兰竹菊四人确实不和，但也绝不会容忍外人置喙。
柳如燕看见柳如兰那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心情越发顺畅了，“怎么？难道不是吗？”
柳如兰双十结印，十几根金针朝其射去，柳如燕微眯着眼，修长的指节敲在椅子旁的扶手上。
“啪哒啪嗒……”
她似乎在思考，似乎在观望。
若是柳如莺在此，便知道柳如燕这副模样，完全是胜券在握的表现。
是的，柳如燕笃定柳如兰不会拿她怎么样，就像她即使对宗内的姐妹在怎么厌恶，最多也只是动动嘴皮子，不会真的动手。
她既不是忌惮王念宜，也不是害怕打不过她们，而是因为艳门宗的宗训。
艳门宗的姐妹，做不到守望相助，也绝对不会自相残杀。
果然，金针飞驰而过，险险从她脸庞划过。
柳如燕的眉眼笑意更深了，她最是喜欢看柳如兰恨毒了她却又拿她没办法的这副模样！
唉，这也没办法，整个藏书阁三楼乃至整座楼就只有她跟柳如兰。
而她们得等光阵内二人身亡道消后将【拾光牢笼】解除后才能离开。
这层层禁制下的藏书阁本是所有艳门宗全宗上下最渴望进入的地方，如今真进了这藏书阁，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无趣的地方。
“燕姐姐，您要是真不想呆在此处，可以喊莺姐姐过来。若是莺姐姐过来，尊上一定会同意的。”
艳门宗谁人不知在宗主眼中最得宠的手下非莺莺不属。而燕燕在外一直表现同莺莺姐妹情深，可又谁人不知道柳如燕这人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其他女人踩她头上……
这个其他女人，除了比她更受宠的柳如莺还有谁？
柳如燕手指“啪嗒”一声重重的敲在了椅子扶手，脸色神色难看。
“兰妹妹，可真贴心。就是怕莺姐姐真来这却办不成尊上交代的事……”柳如燕说到这故意顿了顿，“届时，怕是莺姐姐再受尊上宠爱也难逃罪罚啊！”
【拾光牢笼】是她跟柳如兰二人共布，解阵自然也是需要她们两人。柳如莺来了能做甚？
柳如燕冷笑连连，若不是因此缘故，她早走了，更不会在这里拿柳如兰寻开心。
如今还得等到林裴二人身死，她们解阵完毕交由那位子期大人后，他们才能离开了。
不过……
柳如燕瞥了一眼光阵，模糊不清的浊气中依稀能看到裴衍之林平之的身影，不禁暗叹林裴二人可真能折腾，撑了这么久还未死……
将灵气化作屏障确实可以阻碍浊气的下沉，但这是暂时的，等浊气将灵气屏障吞噬，浊气会更加强大。
果然人都这样，只有到最后一刻才知道死前的挣扎无效。
而此时在阵内的林裴二人正并肩而立，准备破阵。
“裴兄，身体还有无不适？”
裴衍之摇头，他现在好得很，全身充满干劲。一拳打死一头大象都没有问题。
林平之看着裴衍之双手握拳，手肘弯曲挺起胳膊的模样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新创的武功路数吗？
林平之眼神淡定的掠过裴衍之秀肱二头肌的姿势，眼神慢慢往上看，温声说道:“【固步疑云】的要诀你都记住了吗？”
【固步疑云】是云渺宗特地为道侣量身定制的功法，这个功法由两人合作完成，一人以阵辅助，一人以剑主攻。
此法简单易学，对习法者要求也低，只要二人中有一人略懂阵法便可以修习，只是非常考验习法者双方的默契以及双方的信任度。
以阵辅助者需全神贯注时时为主攻者“布云”打掩护，因辅助者的精神需高度集中，所以辅助者一般会固定在一个隐蔽可以看到整个战场的地方为主攻者打辅助。
而主攻者，则是在保证辅助者位置安全的前提下进攻敌人。
辅助者主攻者身心一致，共同御敌。若是二人配合得当，便可以化零为整，将【固步疑云】的作用发挥到最大，理想状态下可以击杀修为比习法者高的敌人。
当然，这个理想状态指的是二对一，习法者二人状态极佳，配合非常默契。
林平之见拦住浊气的灵气团左右抖动，摇摇欲破，便知道破阵的时机快到了。
裴衍之点了点头，“记住了，林兄放心，若是事情败露，我绝不会连累到你。”
林平之握着装着裴家人血丹药瓶的手一顿，牛头不对马嘴的答了一句，“尽力而为吧。”
反正以他跟裴衍之的默契，这【固步疑云】能过三招，就顶天了。
【固步疑云】这个功法习法门槛低，研习者多，但战场上却并不实用。毕竟明明都可以直接两人同时进攻二打一了，又何必退而求其次选择一辅一攻的作战方式。
好，就当在战场真的用上这个功法，也是虎头蛇尾。
战斗时的情况是复杂多变的，主攻者的每次进攻都有后顾之忧，他需要保护辅助者的安全为前提发起进攻，从而挥剑犹豫。
同样，一些在刀剑无眼战场上的辅助者，也做不到完全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主攻者全神贯注“布云”。
裴衍之笑了笑，朝林平之投出一个感谢的眼神。虽说林平之帮自己是一场交易，但冲着愿意答应出手帮忙就已经是最大的情意。
毕竟，即使林平之不答应帮他，他也是要破阵出去的……
林平之对上裴衍之的眼神，感到有些不适，率先移开视线。
“这个够吗？”
裴衍之指了指林平之手中装着自己血液的丹瓶问道。
“要不要多备一点，反正还有这么多空的丹药瓶……”
林平之的视线触及地上那些个空的瓶瓶罐罐突然想到什么，急切说道:“裴兄，从这出去后，你务必时刻关注自己体内的情况，若是可以……”
林平之并不想建议裴衍之去找季礼说服用过量丹药这个事情，但以裴衍之现在的身份见到清风师叔的可能性太低了，与其让他找清风师叔，还不如直接找季礼来得快些。
林平之轻咳了几下，“可以同季礼说下你服用过量丹药的事实，现在虽不能断定你体内是否会有丹毒沉淀，但有备无患肯定是好的……”
季礼作为清风师叔的爱徒，必定有解决丹毒沉淀的法子。若到时候裴衍之的身体真的出现丹毒沉淀的问题，也算早有准备。
裴衍之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举了举缠着白色布带的手腕再次询问道:“这个要再备一点吗？”
林平之摇了摇头，“不用。”
破藏书阁楼体守护阵，两瓶本就已经足够了，他为了以防万一已经多存了三瓶。再多……
林平之打量着裴衍之那张还算红润的脸，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身上所有的丹药已经全喂给裴衍之了，取这五瓶血他已然胆战心惊，再取下去若是裴衍之再出现问题，他已无丹药可施救。何况等等裴衍之还要再出一次血破这该死的【拾光牢笼】。
裴衍之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反问林平之道:“你决定好了炸毁藏书阁了吗？”
裴衍之自己是无宗无派之人，自是没有宗派荣誉感的担忧，但林平之不一样，他是云渺宗的天才弟子，他的所作所为都会跟云渺宗挂钩。
林平之同样点头，他不同意又如何，眼前已经是这样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他只有这个选择不是吗？
光柱上方的浊气终于将灵气团撕咬出一个口子，无数黑红之气争先恐后从口中溢出，往四下扩散。
裴衍之长叹口气，认命似的伸出左手，握住刀的右手比了又比，刀锋离左手掌心越贴越近，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纠结许久，将左手伸向林平之，道:“还是你来吧。”
他怕痛，他做不来自残的行为。若他控刀，等等一个用力过猛，把自己的手掌切了可就哦弥陀佛了。
裴衍之惨然一笑，却又不小心舔到唇间的伤口，尝到了一丝腥气。说来也是奇妙曾经他最怕死，现在却如此的慷慨就义。但要自残，却也万万做不到。
林平之见裴衍之的笑容越发放肆，不由多问了一句：“裴兄，你……？”
裴衍之摇摇头，收敛了笑意，眸色显得十分冷静。
“林平之。”裴衍之郑重的喊了一下男主的名字。
林平之看着裴衍之那副笑中带苦的模样有些奇怪，“怎么了？”
难不成身体又不舒服了？
林平之探究似的看着裴衍之，暗示他你倒是说啊。
“未来某天，季师姐的生死掌握在你手上，你能不能放过季师姐？”
林平之更懵圈了，他看着裴衍之那双清澈恳求的眼眸，猜测裴衍之所说之事定是跟【伐魔大会】有关。
昨晚在平城中寻找悦人师弟时，在城中一处荒凉处，他曾见过颜回。
他跟颜回交流一阵，在颜回口里知道了伐魔大会的事情。当然，也说了其他的一些事，其中绝大多数是关于季礼的。
季礼是魔渊之主不假，可按照颜回所说，季礼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相反，由于季礼坐上了魔渊之主的位置，魔物伤人之事少了很多。
倒是很多自诩正道之士打着季礼的名义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修仙各处的世家灭门均不是季礼所为，魔渊所为，却被接连算在了魔渊头上，即便后面有些已被证实不是魔渊所为，可罪名依旧安在魔渊的头上！
大概是魔渊虱子多了不怕咬，魔渊倒是澄也不澄清。
颜回委婉告诉他对季礼宽容，他抱有疑虑，裴衍之也说了类似的话，这一个两个，究竟为何如此他也懒得追究了，若季礼真的……
罢了……
林平之思索了片刻道:“好。”
裴衍之点了点头，又朝林平之伸出了光洁的手腕，“来吧。”
他说得视死如归，一副壮士断腕的模样。
林平之不知为，只觉好笑，他手腕一翻，召出了命剑，而后抬手一划……
一道剑光干净利落从裴衍之手下划过，裴衍之只觉得掌心一痛，滴滴鲜红的血液流了下来。
布阵难就难在画阵写符，破坏难就难在找阵眼，但是毁阵可太容易了……
林平之两指并拢，在空中划动。
“以血为引，以灵为力，破！”
“嘭…嘭…”
藏书阁内困住裴衍之林平之的光阵突然开始闪动，充盈光柱的白光开始扭曲变幻，光影晃动之刻，诡异之至。
“怎么回事？”柳如燕惊声问道。
“嘭……嘭……嘭……”
柳如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拾光牢笼】，只见支撑光阵的光柱表面竟然出现裂缝，不过一瞬，蛛网般的纹路已经爬满整个光阵。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景象，难道……
柳如兰暗叹不妙，飞身上前想往阵内输送灵力试图稳住这摇摇欲破的禁锢阵。
这阵却更快的裂开……
霎时间，一阵白光四处迸射，耀眼夺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原本存于光阵内的浊气四溢，黑红相缠浊气迅速往四周扩散……
“不好……”柳如兰心中骇然惊呼道。
她还未来得及发出紧急信号，脚下的木板突然也裂开来，顷刻间形成一道巨大的窟窿。
柳如兰躲闪不及，一脚踏空，好在柳如燕飞身而过一把拉起柳如兰才避免其下坠。
柳如兰看着半拥住自己的柳如燕，脸上有些许诧异，她没想到柳如燕会出手救她。
两人四目对上，又默契别扭的移开了目光……
“小心……”柳如兰修然瞥见下坠的木柱，不由惊呼道。
柳如燕闻言，抬头看到那近在咫尺的障碍已然来不及。
柳如兰情急之下，反客为主一把将柳如燕按在身前，将她护在身后，身体已经更快反应射出金针，打碎了那块往下落的木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