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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獜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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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璃的未婚夫叫羬丹,来自一个依附于白虎族的很小的部落。他本是这部落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幼子,与白璃说是青梅竹马,其实只是她众多玩伴中的一个罢了。

    当初白璃选定羬丹与自己订立婚约,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但羬丹性格纯善没什么缺点,也愿意入赘,这门婚事没什么波折就定了下来。

    羬族与圣灵族结姻,水涨船高,受到的待遇比从前优厚了不少。羬丹的家人都对白璃毕恭毕敬,感恩戴德。

    羬丹去世后,白璃对这家人一如既往地多有照拂,越发显得她对旧人情真意切。

    寻常人听闻的故事,也就仅限于此。

    宁蕴则要把她自己看到的部分讲出来:“我剑宗有个修士叫秦瀚,被人剖田取丹以致身死道销。这事在百年之前反伤禁制没出现那会儿,也不算稀罕事,毕竟当时正邪极端对立,多的是正道修士惨死在魔修手下。”

    所以宁蕴初读《灵族少主挖我金丹救她竹马》这本书时,根本没有把里面的内容跟当下现实联系在一起——有反伤禁制在,谁敢挖别人金丹,自己不要命了?

    “可秦瀚的死亡的时间距今不过才三十年,他被人害了性命,凶手是必然要为他偿命的!”

    剑宗卧虎藏龙,一个秦瀚当然不打眼,可百年以来修界被迫保持着高度和平,一场死于非命的惨案自然备受瞩目。

    “你是说死在魔渊那位剑修?”

    “魔界情况混乱,与其他三界素无往来,纵然有魔修为他偿命,外人也无从查起。”

    “所以至今还是桩悬案嘛。”

    宁蕴点头:“死在魔渊确实难查,但若死在别处,真相就一目了然了。”

    说这话时她没看别人,只盯着白族主。

    “我打个比方。比如说就在这个部落吧,我跟某人有仇,某日摸黑把仇人捅了一刀,自己也被反伤反成重伤。这时候我仇人受伤了,却不知道是谁干的,我为了不被发现,自然要隐瞒伤口。正好我身体比他好气血比他足,他挨一刀半死不活,我呢,受了同样是伤还能活蹦乱跳,没有引起怀疑。从这个层面来说,我算是钻了反伤禁制的空子。”

    但反伤禁制真正恐怖的地方不在于此。

    “接下来发生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我的仇人因为我捅他的那一刀,伤口感染而一命呜呼。那么在反伤的规则下,我再身强力壮,也要陪他一起死。在他死的那一刻我也死了,而且死因同他一样,而这就是我害人并自食其果的铁证!部落里的人只要发现了这一点,就很容易推测出真相。”

    所以反伤禁制控制下的修界,不仅不能杀人,而且最好连伤都不要伤,因为你说不准别人会不会因为这点伤而丧命,然后连累你一换一。

    这也是修界太平的真正原因。

    “而秦瀚之所以被人送去魔渊,就是因为有人要借魔修混淆视听,掩盖自己的罪行。”宁蕴直视着白族主的双眼说道。

    白族主本来脸色就越来越难看,闻言更是金瞳紧缩,如有暴雨将至,最终咬牙切齿道:“那这个凶手,可真是胆大包天。”

    宁蕴不以为意:“我看这凶手出身低微,全家都靠他一个吃软饭,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而且,”她又去看獜沧,“他本来都实现了阶级飞跃,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又有什么理由要铤而走险,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不,不对!你凭什么能一口咬定是羬丹杀了他?灵族杀人除了亲自动手,还可以……”

    “住口!蠢货!”

    獜沧被白族主一吼才发觉自己失言,悻悻地闭了嘴。

    “晚啦。”宁蕴微微一笑,“不说我也知道。这次煞气暴走,就是因为有人召唤了鬼王,甚至有巡狩军成员为此丧命。可召唤鬼王的人还好好地活着,所以我猜,借鬼之手杀人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话锋一转:“——白琥就是这么跟你们说的对不对?”

    獜沧目瞪口呆。

    余人也一片哗然。

    “怎么又扯上了白少主?”

    “越来越乱了……”

    “我倒想起一件事,”玄族主福至心灵,“白少主被发配至墟丘不就是因为犯了弥天大错吗?可到底什么过错,白族主严防死守不肯透露分毫,以至于至今都没人知晓内情。如果涉及到剑宗和鬼王,那我倒很能理解他保密的必要性了。”

    白族主今晚不知多少次被人撕开脸皮,已经无力再作遮掩,甚至多少有些挑破疮疤的意思了。

    “你猜的不差。琥儿向我认罪,说她不甘于雌性身份而执意修炼【玄阳】功法,因为急功近利,操纵鬼王杀了秦瀚,图谋以他的金丹入药滋补自身修为……我怒不可遏,若非她有重担在身,我甚至想过将她流放至魔域,让她亲自尝一尝被她残害的剑修受过的苦楚!可她毕竟是我寄予厚望的女儿,是我苦心栽培多年的继承人,最后决定将她发配至墟丘,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

    他垂目看向宁蕴,本是壮年之身,一口气却叹出沧桑来:“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出来吧。我女儿犯了错,自当受到惩罚。可若她代人受过,我必须要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愚蠢!”

    “什么代人受过?”獜沧猛地惊醒,转瞬却又茫然了,“你说小琥她没有……?那,那……”

    他忽然前所未有地仓皇起来,慌乱地左右张望,忽然锁定一个目标扑过去抓住那人的肩膀:“到底是不是她做的?……怎么会不是她?!你告诉我……你们关系最好了,你告诉我……”

    白璃到底还是族主之女,立刻有殿卫上前把獜沧扯开,而獜沧还像失心疯一样重复着那几句话。

    “不可能……怎么会不是她……你告诉我……”

    他犹如溺水之人,被窒息和嗡鸣的嘈杂声淹没,拼命地挣扎着求一个浮出水面的机会,却似乎徒劳无望。

    忽然一阵钻心的剧痛从额角袭来。

    宁蕴拿一根树枝去戳獜沧头上的伤口,稍微一用力,獜沧就发出不堪入耳的嚎啕,眼睛被生理性泪水洗过一遍,重新清明了。

    就是绷带下面渗出一些血,把他半边眉毛眼睛糊住了,越发显得狼狈。

    乾明剑尊:“可以。”

    宁蕴:“嘿嘿。”

    獜沧:“…………”

    “别着急崩溃,现在可就要说到你的事了。你看似跟整件事无关,可为什么对秦子恒反应那么大?你扮演的角色,隐瞒的事情,当着大伙的都交代清楚了,事情还有的补救。不然你现在不说,我早晚查清楚,到时候你再想要这么好的机会可没有了。”

    獜沧表情空白了很久,眼神在白族主和花夫人之间犹疑,最后还是看着白璃,半天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开口: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好像一眨眼,快乐的时光就消失了,留下来的只剩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白琥、白璃、獜沧还有已经面目模糊的羬丹等人,曾经都是要好的玩伴。

    獜族是白虎族附属部落中最强盛的一支,作为獜族族长的独子,獜沧的人生不说金尊玉贵,也至少诸事顺遂,得以无忧无虑地长大成人。

    少年所知唯一的愁滋味,就是族主家那位千金之女。那女孩性格要强却温柔诚恳,虽然年纪轻轻就被确立为下一任族主,但从不摆少主的架子,与他的情分也不曾生分。

    但,也只是不曾生分罢了。

    白琥有好大的志向好多的心事,终究比同龄人都走得快一些,再怎么平易近人,也架不住彼此的差距越拉越大。

    而獜沧一开始也只是想要更加地靠近她,比别人都更有资格地站在她身边而已。

    联姻是不敢去想的事。他是族中独子,肩上压着一整个族人,父亲会为他挑选合适的对象,白琥却显然不是。

    纵然是雌性,圣灵族的少主也只接受入赘。因为说到底不管雄性也好雌性也罢,首领的婚姻都关乎一族的颜面,强势的族群自然以伏低为耻辱。

    因此獜沧纵然有意,也从来都不放任情愫滋长,时刻提醒自己记得两人的身份。

    只是有一天,白璃无意间提到她看中了羬丹,姐姐让着她,允许她先行定下婚约,但这样一来,姐姐的婚事也耽误不得啦。

    白琥很快就会有婚约者啦!然后他们会举行盛大的典礼,获得举族的祝福,余生都……

    獜沧也很想死心,可是到底太年轻,一口气血涌上喉头就再也咽不下去。

    “干嘛呀?脸色突然这么难看。”白璃关切地问他。

    “如果有一样东西,你一想到会失去它,就难过得要死。可是所有人都不希望你得到……你会怎么做?”

    “我呀,”白璃歪头思索片刻,“那我就做一件大家都做不到的事,让他们对我刮目相看,然后我要什么是不是大家都会听啦?”

    她说得一脸天真,獜沧心头却如天光乍现。

    在灵族,破格获得议价权的方法虽然危险,但并非没有。

    “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可怕?喂,我只是说一说,你可不要冒险哦!”

    獜沧隐约能感觉到白璃在摇他的胳膊,还说着什么告诫的话,只是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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