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公道杯
山巅之上，看着下方徒子徒孙们一个个以如此凄惨的方式死去，纵使心如铁石，袁通天面色依然流露出些许不忍。
但当他看到以一人血躯形成的力量，竟然一连消融了数道阵法，功效如此之佳，那丝不忍瞬间消散一空，隐隐间甚至有些许意动。
他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虚空一阵扭曲，下一刻，袁通天已经出现在谷底。
看到他的身影，谷底的一众阵法师仿佛看到了救星，那满是恐惧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希望与期盼，尽皆朝袁通天奔涌而去。
“师祖，救命啊……”
一个身材娇小，容貌可爱的女孩扑到袁通天身边，死死抱着他的手臂，软糯的声线颤抖不已，豆大的泪水不停的滑落，漆黑的眸子中尽是恐惧。
她叫柳玉儿，是袁通天二徒弟武行烈收下的小弟子，颇具阵道天赋，小小年纪便已是一品阵法师，为人古灵精怪，深得袁通天喜爱。
“玉儿啊，有师祖在，不要害怕，会没事的！”
袁通天和颜悦色，蔼然可亲的安慰道，但另一只手却已暗自抚上女孩的后颈。
嗡！
在一股轻微的力量冲击下，柳玉儿瞳孔骤缩，眼前一黑便晕死过去。
随手将女孩丢给铁幕，袁通天叹了口气，“这样也能少一些痛苦，玉儿啊，不要怪师祖心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此举一出，周围涌到近前的一众阵法师彻底傻眼了，实在难以相信，往日如巍峨大山一样守护在他们身前的袁盟主，竟然与那杀人狂魔是一伙的。
一股柔和的灵力将柳玉儿托起，铁幕神色奇异，“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啊，如果是亲近之人，大可以留下来，不用拿来血祭，反正这里阵法师有的是，应该足够我解开遗迹大门了。”
手掌掐住一位阵法师的脖颈，无视了后者的哭嚎拍，一掌将其拍晕，袁通天摇了摇头，道：“我的徒子徒孙，向来敬畏我如神明，我在他们心中的形象高若通天之门。”
说到此处，袁通天面色淡然，“但事已至此，还是全部处理掉吧！”
铁幕嗤笑一声，意味深长道：“想不到袁大盟主，还是个要脸面之人。”
听闻此言，袁通天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但却没有出言反驳，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利落。
一时之间，惨叫声，求饶声，哭喊声响彻幽谷。
……
夜色如水。
云游天宫最顶端的阁楼中，万世立跪坐在茶案前，手里轻轻摇着竹扇，面前的案上摆了一支火炉，上面架了一把紫砂壶，不时有暗香飘出。
赤红色长袍在地面铺散开来，一头如墨长发随意的在脑后挽起，俊秀的面容上，却是冰一样的严寒，一身气质，孤傲如雪。
不多时，一道身影缓缓走了进来，见到万世立，他倒头就拜，口中见礼道：“老奴见过少主。”
这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虽然没有一丝修为，但须发皆黑，身子骨十分硬朗，看样子平日里保养的很是不错。
没有抬头，万世立慢条斯理的摇香，洗茶，倒去头汤，举止优雅自然，认真的执行着每一道工序。
时间一分一毫的过去，老者心情愈发的忐忑，只能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上，不敢起身。
半晌后，一股清润的茶香弥漫整座阁楼，令人陶醉不已。
“福伯，起来吧，来品一杯茶吧，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万世立开口道。
老者身躯微微颤抖，没敢抬头，“我只是个下人，怎敢劳烦少主亲自为我斟茶！”
沉默。
福伯苦笑一声，缓缓支起上半身，但却没有站起，而是跪爬着来到茶案前，伺候了这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自家少主的脾气，同样的话绝不再说第二遍。
万世立面色稍微缓和，他将斟满茶水的玉杯推到福伯面前，道：“论起传统的茶艺，就属这茶杯最为讲究，分什么公道杯，闻香杯和品茗杯。”
说道此处，他忽然失笑出声，从面前的茶具中取出一只较大的杯子，摇头道：“可我倒认为，这一切都太过繁琐，有闻香与品茗二杯足矣，我要这公道，有何用！”
啪嚓！
精致的玉杯摔落在地上，变成无数碎片四下翻飞，散落一地。
这突然的举止吓的福伯急忙将头垂下，身躯微微颤抖，不敢言语。
俗话说，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情，可在福伯的视线中，那茶水满满一杯，已经快要溢出，其中深意，自然不用多言。
“福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禀少主，老奴自少主七岁时便跟在身边，至今已有二十载。”
万世立长身而起，轻拂衣袖，缓缓来到阁楼围栏边，举头望月，有清冷的声音传来。
“没想到一眨眼间，竟已有二十年，整整二十年啊！”
他的声音平静，但听到福伯的耳中却是暗流涌动，山雨欲来！
事到如今，福伯已经有些许明悟，他苦笑一声，道：“少主，原来你已经猜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福伯闭上双眼。
“一直。”
万世立气极反笑，摇头叹道：“还真是我的好父亲啊，在自己亲生儿子身边安插人手，这一监视就是二十年，这么说来，我这些年给你的恩惠，也都是假的了！”
福伯面色明灭不定，欲言又止。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举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福伯站起身来，弯腰将散落一地的碎屑一片一片捡起，笑道：“少主，虽然工艺繁琐，但自然有其道理，这好好的茶杯，摔碎了怪可惜的。老奴手艺还算不错，就原样拼一只公道杯，还与少主吧！”
万世立背对着他，摆了摆手。
“去吧！”
福伯小心翼翼的将所有碎屑尽数收起，一片也没有落下，然后躬身告退。
人逐渐走远，彻底消失不见。
从阁楼的阴暗处，走出一道黑衣身影，其人身材精瘦高挑，以黑带覆面，不知其容貌。
“主人，需要我盯着他吗？”
万世立面色淡然，“不用，由他去吧，我相信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有多言，黑衣身影向后退出一步，溶于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