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闹市
今日天气不错，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东林城，位于梁国南境，是一座人口稀少的小城，此刻街道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整条街上，卖果子的、卖烙饼的、卖糕点的、卖布、卖酒还有卖肉的，热闹非凡，小贩络绎不绝的叫卖声为这座烟雨之城平添了一丝烟火气。
“王猛，你给我站住！”
突如其来的 一声暴喝让纷乱的闹市为之一滞。
一名身着青衫，面色蜡黄的男子推开旁人走了出来，虽然他外表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但明眼人看到他那高高隆起的太阳穴以及他腰马合一龙行虎步的架势，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
周围的摊贩纷纷退避，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你昨天对青儿姑娘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一对三角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赵泰，想找麻烦就直说，别找理由，娘们唧唧的！”
一个光头汉子从路边面摊中站起身来，他肤色黝黑，穿了一件白色的小马甲，露出一身坚如铁石的腱子肉，下身是一条灰色的粗布阔腿裤，沾染了些许尘土。
砰！
名为王猛的汉子随手便将筷子往桌上一摁，那竹制的筷子竟笔直的插在了木桌上，不经意间露的一手顿时令周围的吃瓜群众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赵泰冷笑道：“我今早去怡红楼听曲，可王妈妈却说，青儿姑娘今日身体有恙下不了床，所以不能与我相见。”
“可我又听说，青儿姑娘昨日最后一个客人，是你！”他的目光阴恻恻的。
“你个糙汉子懂什么叫吟词作赋，懂什么叫风花雪月？说，你昨晚是不是对青儿姑娘动粗了？要不然前日还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身体抱恙了！”赵泰咬牙切齿道。
王猛差点一口将嘴里的烈酒吐出来，即便他今日心情再好，也被面前这家伙搞的有些不耐烦了。
“你脑子秀逗了吧？老子逛窑子是去消遣的，又不是去找老妈子的，再说小青本就钟情于我，昨晚那些花活都是她自愿的，我又没强迫她。”
“你……你，谁人不知青儿姑娘明明是清倌，你居然敢败坏她的名声，粗鄙之人，看掌！”
赵泰面色涨红，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气急败坏之下便直接抬掌朝着王猛攻了过去。
周围的人惊叫着四处退避，纷乱之中不知道撞倒了多少个摊位，一个个摊贩无奈地站在一边哭丧着脸。
“来得好，小娘皮子，老子忍你很久了！”王猛怒喝一声，抬拳迎了上去。
两人都是高手，碰撞在一起，拳拳到肉，气血翻涌。
但王猛今日显然状态有些不佳，脚步虚浮，下盘酸软无力。
而赵泰在心底愤恨的激励下，一时之间竟勇猛异常，打的王猛节节败退，他忽然暴喝一声，身体凌空翻转，右脚化作一记鞭腿朝着王猛的面部狠狠抽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用于稳固身形的左腿上轻轻一拨，顿时让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
而力大势沉的鞭腿忽然失去了后劲就变得虚有其表，被王猛轻飘飘抬手架住，而后者立时便抓住了机会，反手一记长拳甩在了赵泰的脸上。
“啊呀！”
赵泰哀嚎一声，身体旋转着向后飞出数米，砸落在街道边的一堆柴火上，一颗雪白晶莹之物高高飞起，然后落在地面。
旁人定睛一看，那分明就是一颗牙齿，那牙根处还沾染着些许血迹。
“内……内竟然……”赵泰此刻牙齿漏风，口鼻流血，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强忍住袭来的阵阵眩晕感，挣扎着欲爬起身来。
但王猛怎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捏紧那沙包大的拳头，狞笑着径直扑了过去，按着地上的某人就是一通拳打脚踢。
“啊……不行了，别……别打鼻子……嗷……”
现场情况惨不忍睹，周围的一众观众于心不忍，只能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偷观看。
“城管来啦！！快跑啊！！”
不知是谁突然一声大喊，周围美滋滋围观的人群犹如树倒湖松散，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下一秒，街头拐角处出现了一群身披甲胄的壮汉，见到此处状况立马便冲了过来，将在地上缠斗的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全城戒严期间内竟敢当街斗殴，该当何罪！”
士卒让出一条通道，城管队长李四顺面色铁青的走了过来，嘴角的一缕山羊胡不停地颤抖，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二人生吞活剥。
要知道今天可是郡城里的大老爷下来视察的日子，而且恰巧轮到自己当值，本来还想着在大老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但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出了这么个乱子。
这下别说升官发财，一不小心恐怕饭碗都要不保！
“大人，冤枉啊，我俩只是……只是好友之间开个小玩笑而已！”
王猛急呼一声，趴在地上不停的告饶，作为江湖老油子他自然知道这群家伙手底下有多狠，要是真被抓进城卫所大牢，不脱一层皮恐怕出不来。
紧接着，他胳膊肘不着痕迹的往肋上轻轻一戳，立时便有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掉在了地上，王猛急忙将其捧在手心，然后毕恭毕敬的往前一递。
“大人，您好像有东西掉在地上了！”
“哦？有这回事吗？”李四顺的语气依然生硬，他四下撇了几眼，一只手几乎化作残影，刹那间便将钱袋子收入衣袖之中。
手轻轻那么一捏，鼓囊囊的触感顿时让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哎，没错，这手感一捏就知道是我不小心掉落！你瞧我这粗心大意的。”
“义士，别在地上趴着了，快快请起，地上这么凉，千万别凉坏了身子！”
李四顺朗声大笑着将王猛搀扶起身，转而将满含期待的眼光投向赵泰。
怎料地上那人刚才被王猛一顿狠揍，此时脸肿的跟猪头一样，那凄惨的样子恐怕就算是堂上双亲亲临，一时之间恐怕都认不出来。
此刻他七晕八素的直挺挺瘫在地上，神情恍惚间似乎还没意识道自己是在面对谁，肿胀如香肠般的嘴唇微张，含糊不清的低语着。
李四顺面露喜色，连忙低头将耳朵凑于对方的嘴边仔细倾听。
下一秒，铿锵有力的声音清晰入耳，一字一句，字正腔圆。
“我，测，你，码……”
李四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有些懵逼的缓缓抬起身来，略带茫然的眼神看着手下的兄弟们，那张干枯的老脸由红变到青，再由青变到紫，不断变化。
“窝草，他骂我娘！”
一声狂暴的怒吼瞬间响彻了整条街，吓得躲在远处围观的吃瓜群众脖颈不由得一缩。
“我最恨别人骂我娘了，此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辱骂朝廷命官亲娘，其罪不赦！来人呐，上枷锁，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
当一副六十斤重的大家伙挂在脖颈上时，冰冷沉重的触感瞬间就让赵泰清醒了过来，肿胀的眼睛一睁开正好对上李四顺那欲杀人的目光。
看着那嘴角由于暴怒不停颤抖的两撇山羊胡，他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含糊不清的开口，“大……大仁，我似冤枉滴……”
李四顺冷冷一笑，面无表情，身居城防戍卫所守备一职至今已有十八载，如此大胆狂妄之徒他还是第一次见。
只见他朝着手下使了一个眼色，立马便有人上前掏出一只有些发黑的口球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赵泰拼命挣扎，那口球似乎从未清洁过，一股浓重的陈年老痰酸臭味让他直欲作呕，也堵上了他那满腹之言。
看到这一情景，王猛眼皮一跳，只能装作没有看见，他目不转睛的拱手一拜，然后义正严词道。
“大人，刚才我被贼人威胁，一时紧张说错了话，十分抱歉！”
“这家伙不是我的朋友，就是一个败坏东林城安宁的不法分子，我本欲见义勇为但却不是其对手。”
“恭喜大人抓住凶徒，还我东林城一片朗朗乾坤！”
他神情严肃，黑黝黝的面孔上仿佛写满了“淳朴”，再搭配上那落满灰尘的短衫，就像是一个老实憨厚的良好市民。
面对奉承，李四顺嘴巴几乎要咧到耳后，他极力的作出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随意的摆了摆手。
“哎呀呀，少侠不必多礼，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再说了，本官乃是东林城的父母官，维护城内安宁本就是本官分内之事，切勿言谢！”
……
在众目睽睽之下，二人随意的寒暄了几句，王猛便告辞离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李四顺轻抚胡须，忍不住感叹道。
“好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
呜呜呜……
一旁的赵泰双目噔圆，在奋力的挣扎下，锁在身上的枷锁不停的抖动，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
李四顺的好心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面色一沉，抬起右脚猛的送到赵泰双腿之间。
砰！
不远处的桌子上，一颗鸡蛋滚落在地上，啪的一声碎开，世界安宁了！
“给我带走！”
……
二楼茶馆，坐在窗边的萧在吹了吹茶杯中的热气，轻抿一口茶水，细细体味着舌尖的回甘，然后陶醉的眯起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