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你一定要说到做到(二合一)
随着离大婚之期越来越近,沈灵犀也越来越忙。
她心里觉得,大婚之后,恐怕是暂时顾不上棺材铺和福安堂这边的事,所以尽量把事情都提前安排好。
安置善堂和苏家军遗孤的福安村,工期也接近尾声,好在窦家还送了几个得用的管事来帮衬,倒是有条不紊地推进中。
沈灵犀知道太后是为她着想,让她能背靠着窦家,与窦家结个善缘。窦家做事也极妥帖,进退有度,一切都以她的意思为主,沈灵犀自是不会拒绝太后和窦家的好意。
太后知道沈灵犀身负见鬼的能力,素来身边鲜少带服侍的人。
可大婚以后,沈灵犀既要做太子妃,身边少不得要添置一些得用的人,替她打理宫里的事务。
是以,太后在寿康宫里筛了又筛,又让窦家在府上挑了些,派桂妈妈亲自去窦府掌过眼,才送到望仙村里来,就连小豆子,都被太后调拨到了沈灵犀的身边。
如此,沈灵犀人还没进东宫,未来在东宫服侍她的女官和宫婢们,已经在望仙村里住下了。
婚期定的匆忙,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不仅要试好太子妃的冠服,还有宫里的尚仪女官前来教导沈灵犀宫中礼仪。
别的不敢说,在宫中的“行止礼仪”方面,无论是“立容”、“坐容”还是“行礼”,沈灵犀因着前世的经验,闭着眼睛都能做到分毫不差,在尚仪女官面前,简直是“无师自通”的天才。
在宫人面前向来不苟言笑的尚仪女官,看着沈灵犀,笑得合不拢嘴,逢人都要夸赞两句:这未来的太子妃,当真是贵女中的典范。
总算忙到大婚前一日,一切准备就绪,沈灵犀总算松口气。
到了夜里,围在她身边的女官和婢女们,也都笑着退了下去,留给她最后一晚独处的时间。
沈灵犀提着一盏风灯,和两壶烧刀子酒,去了沈老翁的坟头。
初冬时节,树木萧瑟,寒风呜咽,虽是圆月当空,可上山的小路,枯草萋萋,映着月光,如覆寒霜。
若是旁人知晓,明日即将受封的太子妃,竟会在深更半夜来这荒郊野外上坟,不知该作何感想。
沈灵犀可不愿去管旁人如何想,今夜难得她身边连只鬼都没有,自该来告诉阿翁一声,她要成亲的消息。
她在坟前恭恭敬敬点了三根香烛,把酒倒进陶碗里,供奉在坟前。
沈灵犀蹲在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冰冷的碑沿,用以往在阿翁面前,惯常耍赖的语气,低语道:“阿翁,尽管此番我与皇太孙是假成亲,可不管怎样,都是要上玉碟,走个过场的。就当孙女遵守了当初与您的承诺,把自己嫁出去了,可好?”
回应她的,只有远处寒风的呜咽声。
就好似阿翁在她面前,又假哭表达他的不满。
沈灵犀想到自家阿翁,抹眼睛装哭,声声控诉她的模样。
她笑了笑,站直身,口中喃喃道:“您若泉下有知,就保佑皇太孙殿下,早日查出害死他父母的凶手是谁,如此便能早日还我小姑姑的清白,我就能圆圆满满生活啦。”
说完,沈灵犀在墓碑前拜了拜,把那两坛子酒,悉数泼洒在坟头,这才转身欲走。
然而,她刚转过身——
就看见一个黑乎乎,身形颀长的身影,正环胸立在她身后不远处,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纵是沈灵犀素日能见鬼,乍在这种荒山野岭,见到这种场面,也难免惊了一跳。
“你……是人还是鬼?”她戒备地问。
还不忘挑高手里的风灯,朝来人身上照,看看地上有没有影子。
“沈灵犀,你这大半夜的跑山上来上坟,真是好兴致啊。”
来人清越的声音带着调侃的语调,传入沈灵犀的耳畔,令她陡然松了口气。
“慕怀安,你是不是有病!”她没好气地问:“大半夜在这荒山野岭扮鬼吓人,你信不信我请几只鬼天天跟着你?”
慕怀安走到她面前,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目,映着她手里的灯火,波光粼粼的。
“我是跟着你来的。”他指了指沈老翁的墓碑,唇角难得带了抹笑,“我可没扮鬼吓你,是你只顾着跟老翁说话,没发现我。”
沈灵犀杏眸微睁。
她下意识想起,方才在阿翁墓碑前说过的话,警惕地问,“你偷听我说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什么?”慕怀安眉梢微扬,十分自然从她手里接过风灯,转身往回走。
沈灵犀提步跟上,清凌凌的杏眸,审视着他,着紧地问,“就方才,我与阿翁说的悄悄话,你是不是都听见了?”
“那个啊……”
慕怀安强压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故作轻松地道:“不就是你跟殿下是有目的成亲呗,又不是什么秘密,不小心被我听见又怎样?”
沈灵犀一怔,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了?”
“这很难猜吗?”慕怀安侧眸与她对视,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你先前与我说过,对殿下并无男女之情,如今忽然决定嫁给他,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我与你相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能不了解你吗?你这脑子吧,也缺根筋。若你说不喜欢一个人,也许八成是真的。可你若说死心塌地喜欢一个人,那十成十是假的。”
听他说到“喜欢”二字,沈灵犀脑中浮现出楚琰的眉眼,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你才脑子缺根筋。”她飞快地反驳,不愿与他继续讨论这个话题,板着脸问,“你没事跟着我做什么?”
慕怀安边提着灯走,边轻描淡写地笑着道:“自然是想着,若你反悔,就带你走呗。我这么讲义气的人,该出手的时候,自然是要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无动于衷,对吧?”
“那倒不必。”沈灵犀眸光微动,扯了扯唇角,意有所指地道:“少卿多虑了,我决定的事,从来都不会反悔。”
慕怀安唇角的笑容微凝,方才乍听见她与楚琰是“假成亲”的欣喜,瞬间因这句话而消散无踪。
不过,一想到,皇太孙与他的待遇,也没什么不同,心中又十分舒坦。
他眉眼一弯,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可,“很好,你一定要说到做到,不要反悔。这才是我认识的沈灵犀。”
沈灵犀见他神色如常,只当他已放下对自己的执念,心下轻松不少。
“真没事儿找我?”她又问,“先前在皇陵,你提前回京,不是说要跟国公爷打探,国公府与云疆之间的事吗?可有进展?”
这几日,楚琰并未捎来与云疆相关的消息,她实在好奇事情的进展。
慕怀安神色微动,嘴上却道:“能有什么事儿,无非是当年云崇逃命时,父亲带兵穷追不舍,差点让他丧命,梁子便就这么结下了,如今他想暗中挑拨慕家与殿下之间的关系罢了。”
沈灵犀一看他这神色,便知道他定是有所隐瞒。
“你不想说便罢。”她一把夺过慕怀安手里的风灯,冷着脸,飞快往山下走,“天色不早了,少卿还是早些回去吧,若让人瞧见,大婚前一夜,我还与你在一处,少卿和我都得死。”
慕怀安听见这话,不知想到什么,似笑非笑地道,“你怕什么,殿下既与你假成亲,定是对你没有男女私情吧?只要殿下相信你和我是清白的,不就行了?难道,殿下还能为一份假亲事吃醋不成?”
沈灵犀的脚步,瞬间慢下来。
这话她竟无法反驳。
她侧眸,目光清凌凌地瞧着他。
“好好好。”慕怀安笑着调侃道:“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成了吧?我起码得让你瞧瞧,跟你那个假夫君比,我肯定比他靠得住,对不对?”
沈灵犀蹙眉,极度不悦地转过头。
“我与殿下是真成亲,他也是我真夫君。我既与他成亲,在我心里,他自然是靠得住。这桩亲事,真真假假,如何称呼,都是我们之间的私事,还请少卿休要胡乱置喙。若你再在我面前这么说他,就不必再来找我了。”
慕怀安一梗。
看着她怒意十足的面容,他立时想起——
以前沈灵犀还不曾认识楚琰时,在他面前,向来是面上瞧着和颜悦色,心底实则冷漠拒绝。
既不敢得罪他,也不会轻易妥协。
像这样,喜怒全写在脸上,倒是从未有过。
不得不说,比起过去,现在的沈灵犀,更加鲜活和真实。
这是那位皇太孙殿下,在皇上面前替她的能力过了明路,默默支持她站在人前,而发生的改变。
这是他自愧弗如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倒是没变,她不会允许旁人贬低她在乎的朋友。
今日在他面前,不允许他说楚琰。
那么日后,当着楚琰的面,她定也会护着他……
想到这些,慕怀安淡淡一笑,朝她揖礼,应下,“你说的是,方才是我失礼了。”
沈灵犀见状,侧身避开他的礼,眉眼间的怒色减淡不少。
慕怀安神色正经了些。
知道沈灵犀最惦念云疆的事,他沉吟几息,直接道:“我跟父亲询问过,与云疆有关的事,父亲告诉我,当年他率前锋攻打云国五座城池之时,曾碰上过一件古怪事。”
“古怪事?”沈灵犀抬眸看着他,眼底尽是疑惑,“是何事?”
慕怀安正色道:“父亲说,攻打岐城前一夜,有个云疆人,半夜忽然来到他帐中,说要与他做笔交易,只要他答应拿下云国以后,推举云弘山做云疆王,便就里应外合,助他拿下云国五城。”
“这种事情,一个处理不好,便会背上通敌之罪,父亲自然不敢擅作主张,连夜飞鸽传书给先帝。”
“能够不废太多兵卒,便可将云国拿下,先帝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同意了此事。所以,慕家才能一口气连攻下五座城池,拿下赫赫战功。”
说到此,慕怀安自嘲一笑,“这是慕家迄今为止最大的功绩,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份战功,竟是这么来的。虽是云疆人找上门来里应外合,赢得到底不如真刀真枪拼杀来得光彩。”
沈灵犀杏眸微深。
岐城是云国边关第一城,当初失守以后,紧接着半个月里,又被大周连攻下四城,军心大乱,才会让战事一路败北。
沈灵犀想起她身死那日,渣爹被人射成刺猬以后,城门从里面打开,城中官员悉数投诚……
原来,这场战事从一开始,就已被云弘山倒戈了。
想到此,沈灵犀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若非云国国破,她也不会惨遭横死。
可换个角度想想,云国在她那个渣爹统治下,已经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大周士卒军纪严明、勇猛无敌,就算没有云弘山通敌之事,大周和云国之间也难逃生死搏杀。
战争残酷,若主动退让,起码能让城中百姓可以免遭战火荼毒,与百姓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真刀真枪拼杀,杀孽毕竟太重。云国被灭,要怪只怪戾帝不做人,怨不得旁人算计。”沈灵犀面无表情地道。
她顿了顿,眉心微动:“那云疆人,是如何进得慕家军帅帐的?”
“这正是古怪的地方。”慕怀安沉声道:“父亲说,那人是只身前来,未曾惊动一兵一卒,可帅帐之外,向来有重兵把守……”
“是那个会祝由术的神迷人!”沈灵犀斩钉截铁地道。
“祝由术?”
慕怀安身为大理寺少卿,自然知道祝由术是个什么东西,他疑惑地问:“祝由术须得与人面对面,才能被施术之人催眠,他如何能做到在重兵把守之下,进得帅帐?”
先太子妃亡魂出现时,慕怀安已经离开皇陵,自是不知道祝由术之事。
“他擅易容。”沈灵犀看着他道。
慕怀安眸色一震,瞬间想到什么,脸色微变,“擅易容,会祝由术,进重兵守卫之地,如入无人之境,莫非……他是当初闯进永泰行宫锁魂井地宫之人?”
“没错。”沈灵犀意有所指地道:“不仅如此,那人还是杀害先太子妃的凶手。若我所料不错,而今云崇正在想方设法,把云弘山同杀害太子妃凶手关联的证据,交到皇太孙殿下手里。那凶手既杀了先太子妃,还与你们慕家在战事上有勾结,你说,接下来云崇会怎么做?”
说到此,她沉了沉声,“又或者……你们慕家与当年先太子妃的死,也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