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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是忠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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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毓秀宫里有现成的藤笞。

    就是先前慕雪娥让丹竹拿来打李月娇那柄。

    就在慕雪娥生前居住的正殿里。

    刘姑姑拿着那根包了布条的藤笞,直接朝周夫人走了过去。

    “阿娘……”慕雪娥急得围着周夫人团团转,看向沈灵犀,“沈姑娘,你大人有大量,我娘亲上了年纪,她如此冲动皆是因太过伤心所致,请姑娘替我向殿下求求情,饶过我阿娘这一回吧……“

    沈灵犀看她一眼,又淡淡转眸,摆明态度不愿管这桩闲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是没法开口与慕雪娥的亡魂说话。

    反倒是那些前朝后妃姐姐们,七嘴八舌的开了口。

    “小姑娘,你现在知道求人了?你昨日让丫鬟打人的时候,可曾想过那李月娇也是个体弱多病的?”

    “是啊是啊,昨日虽然我们这些人,没瞧见你打人,可这行宫的宫女太监们,全都传遍了。听闻你把那李月娇打的都吐血了,你娘的命是命,人家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还有你小时候,刘家那个叫秀儿的小姑娘不小心冲撞了你,你跑她身后,要把人推下湖,虽然那刘秀儿警醒,没让你得手,你自个儿掉水里了。可我听说,你这黑心娘,逼着刘家把刘秀儿嫁给了个赌鬼,没几年就被磋磨死了。“

    “刘秀儿死的时候,你娘还专门把你带到这湖边,教育你来着。说什么‘想弄死谁,亲自动手便是落了下乘,你这等身份,想做什么让下人去便是了。从那往后,就有了这根藤条,是也不是?”

    “你年年都来这行宫,打人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那根藤条,谁见了都怕。只不过你身份尊贵,被你欺负的人,只能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罢了。人这一辈子啊,中什么因,得什么果,你可有想过今天?”

    “不过这些年,你若看不惯谁,都是指使旁人动手,从来没自己动过手,这回是怎么被李月娇给杀死的?”

    这些个前朝后妃们,成日里在行宫里飘荡,但凡有点热闹,定是要瞧到底的。

    就连慕雪娥都没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黑历史,皆被这些女鬼们给扒了个干净。

    但她向来牙尖嘴利,若是往常,听到旁人……哦不,是旁鬼如此揭她老底,老早便撒泼发难,不留情面。

    可如今听到众鬼提起曾经因她而死的刘秀儿时,暮雪娥却罕见地闭了嘴,脸色又僵又红,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我已经死了,什么都一了百了了!”

    气恼撂下这话,慕雪娥心知沈灵犀不会出手相助,索性便用魂体抱紧了周夫人。

    周夫人原还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皇太孙殿下,虽然气势骇人,未必会真的惩戒于她。

    可直到这刻,她才发现,对方是来真的。

    她是堂堂一品国公夫人,是皇后的亲嫂嫂。

    若今日她真在这宫里挨了打,日后传出去,莫说是她,就连国公爷,岂非在朝堂上也要让人耻笑?

    “国公爷……国公爷……救救臣妾……”周夫人跟自己丈夫求救。

    可慕天罡却眉头紧蹙,无声对她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宁王殿下只按律治她个伤人之罪,而没计较她犯上之罪,已是看在皇后面子上,手下留情。

    夫君的沉默,令周夫人的心,瞬间透心凉。

    刘姑姑走到周夫人面前,低声告了罪,让宫女将周夫人架在春凳上,扬起手里的藤条,对着周夫人的屁股,用藤条笞打下去。

    “啪、啪、啪……”

    藤条抽在身上的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响。

    “啊、啊、啊……”周夫人疼得连连发出惨叫。

    她每叫一声,慕雪娥的魂体就颤动一下,脸上已经是泪水涟涟。

    “阿娘,早知如此,女儿生前就该多积德行善,不该做下那么多恶事,连累您跟着女儿受苦,都是女儿害了你……”

    就在周夫人挨打的同时,绣衣使将慕雪娥的尸身,从地藏殿抬进了毓秀宫。

    而先前躺在地上,被沈灵犀卸下胳膊关节的丹竹,也忍着疼痛,自己颤颤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宫院正中,泪眼朦胧看着周夫人受刑。

    那几个羽林卫,绣衣使直接将他们绑了起来,押跪在地上。

    刘姑姑行完刑,重又回到座位上。

    周夫人趴伏在春凳上,哭得抽抽噎噎,泣不成声。

    四十藤笞打下去,周夫人尚还有力气哭,可见刘姑姑到底是顾忌着她的身份,手下留了情。

    承恩公朝跟来的仆婢们使个眼色,本欲让她们将周夫人抬下去。

    可周夫人却胡乱拨开她们的手,大有要在这里死磕到底的意思。

    承恩公黑沉着脸,抬眼看向楚琰,眼底多了几丝恳求。

    楚琰冷淡地道,“既然承恩公已经来了,便在此处旁听吧。来人,给承恩公和慕少卿看座。”

    承恩公感激地朝楚琰揖礼。

    慕怀安伸手将他搀扶起身,到一旁落座。

    所有人不约而同都无视了,趴在正中春凳上的周夫人。

    有了四十藤笞的教训,周夫人纵然心底再不甘,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抽泣地趴在春凳上直抹眼泪。

    楚琰朝沈灵犀摆手,“方才这案子既是妙灵道长审的,一事不劳二主,便由妙灵道长继续审吧。”

    此话一出,方才在场的众人,都未觉得有何不妥。

    可新来的承恩公慕天罡、周夫人和慕怀安,眼底都难掩诧异。

    慕天罡只是觉得这并不符合皇太孙向来的行事风格,毕竟这位殿下,是大周出了名的最厌憎僧道术士之人。

    周夫人却惊诧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时竟忘了继续抽泣。

    她动了动唇,想要出声反对,一想到方才挨了那四十藤笞,又极不情愿地抿紧唇,咬碎银牙愤恨地瞪视着沈灵犀。

    慕怀安则诧异于,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楚琰竟如此不避嫌地,将沈灵犀推到了人前。

    朝堂局势诡谲凶险,他让沈灵犀在人前出尽风头,若日后能时时刻刻护住她也罢,倘若有所闪失,于沈灵犀而言,怕是会有灭顶之灾。

    想到这些,慕怀安的神色十分凝重,看向沈灵犀的目光,也染上几丝隐忧。

    沈灵犀自不会想那么多,揖礼领命,从地上捡起方才李月娇掉在地上那枚银簪,走到丹竹面前。

    “你方才说,李月娇用簪子刺伤了你和丹菊,刺死了冰清县主。你和丹菊都昏迷,后面的事,都不知道了,是么?”她问道。

    丹竹低垂着头,颤声应道:“是。”

    沈灵犀抬眸看向纯钧,“丹菊那个丫鬟呢?怎么没见她来?”

    纯钧:“尚在昏迷中。”

    沈灵犀了然地点头,将手里的银簪,伸到丹竹视线范围之内,“可是这枚银簪?”

    “奴婢没看清,应该是这个。”丹竹含糊地答道。

    沈灵犀笑了笑,“那我问你,冰清县主伤的是心口,你和丹菊伤的又是何处?她到底是如何伤你们的?”

    “奴婢和丹菊都伤在胳膊。”丹竹飞快地回道:“丹菊是左胳膊,奴婢是右胳膊。丹菊没防备,先被她刺了一下,晕过去了,她站起身往外跑,县主上前拦她,她一簪子刺进了县主的心口。奴婢伸手护县主,也被她刺进了右胳膊,然后便人事不知了。”

    沈灵犀的目光,落在丹竹右边胳膊上。

    那条胳膊的关节,方才被沈灵犀卸下来,正无力地垂在她的身侧。

    丹竹此刻身上穿着绿衣粉裙,绿衣如今已经被泥泞所污,看上去脏兮兮的。

    即便如此,上臂的衣袖上,还能瞧出一片血污的痕迹。

    那片血污从上臂中侧开始,蔓延到内侧。

    沈灵犀的视线,在那片血污处凝了几息,方才开口又问,“你当真是为了护下县主才受的伤?”

    丹竹:“正是。”

    沈灵犀拉长声音“哦……”了声,蹲下身,瓷白的指尖落在她右胳膊的关节处,飞快地轻抚一下。

    “嘶……”

    随着丹竹倒抽口气的痛嘶声,只听见“咔”的一下,她胳膊的关节,便被沈灵犀恢复了原位。

    沈灵犀似笑非笑看着她,“现在,你的胳膊能动了,给我比划一下,你这右胳膊是如何护下县主,还挨了李月娇一簪子的?”

    沈灵犀的要求,让丹竹有一瞬间地错愕,眼底不觉带上几丝慌乱。

    只是很快,便被她垂眸掩去。

    丹竹咬唇,“奴婢……奴婢当时太慌乱了,不、不太记得是如何挡的簪子了。”

    “无妨。”沈灵犀笑着道,“你随意比划比划便是。”

    丹竹犹豫地抬起手,尚还在找位置-——

    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沈灵犀的笑容顿敛,紧接着一道银光闪过,便见她抬起手,朝着自己刺了过来!

    丹竹下意识低头,抬高胳膊护住自己的颈侧。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沈灵犀清灵的嗓音,冷意十足地道:“倘若你用胳膊护人,不管是护别人,还是护自己,一定会有抬高胳膊的护身动作。遇到危险,寻常人下意识的反应,便是用胳膊护住自己最脆弱的部分,比如脖颈,就像你此刻的反应一样。”

    她说着,将手里的簪子,抵在她上臂外侧的位置,“只要你护人,受到的簪伤,定会从这里开始,往肩膀的区域才对。受伤以后,血液的流动方向,也该是顺着骨骼的方向,往外下方流。”

    “可你的簪伤,却在上臂的内侧,血污的方向,也在往内流。若我所料不错,这伤势,应该是你左手拿簪,自伤所致,是也不是?”

    丹竹心下大惊,连忙否认:“道长在说什么,丹竹不明白,奴婢手臂上的伤,确确实实是李姑娘弄伤的,道长与李姑娘交好,昨日还为了李姑娘与我家主人起了争执,现如今颠倒黑白,包庇凶手,就不怕我家主人变成厉鬼,找你索命吗?”

    沈灵犀朝旁边慕雪娥的亡魂看了一眼。

    接触到沈灵犀的目光,慕雪娥眼神飘忽。

    只是,在看向丹竹时,多了几丝复杂。

    沈灵犀意有所指地道:“我只听说,厉鬼只会跟在真正的凶手身后索命,可不曾听说过,会找不相干的人索命……

    她说着,压低声音,用一种森然的语调道:“我这会儿觉得,你身边的阴煞之气很重,你家主人好似从昨夜开始,一直跟在你身边呢。”

    丹竹眼中,飞快闪过一抹嘲弄。

    面上却是做出委屈模样,转身朝趴伏在春凳上的周夫人,“咚咚”磕了几个响头,哭喊道:“夫人,县主冤死,如今这道姑还要颠倒黑白,奴婢服侍县主这么多年,还曾舍命相护县主,一颗忠心可昭日月。”

    “奴婢绝不容许旁人随意污蔑奴婢的清白,为了能替县主申冤,奴婢一条贱命算不上什么,便是此刻去死也不足惜,奴婢只求您,一定要为县主做主啊!”

    她说着,极快站起身,朝最近的宫墙,撞了上去!

    “拦住她!”

    沈灵犀低呼一声,纯钧直接飞身上前,抓住丹竹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起来,顺势转了一圈,把她扔在地上。

    两个绣衣使直接上前,将她押在地上,防止她再寻死。

    周夫人原就是对沈灵犀恨到极点,只是碍于方才受到的藤笞之刑,才忍气吞声。

    眼见着她信赖的忠仆,以死都要替自己女儿申冤,周夫人立时受到了鼓动。

    为了自己的女儿,她顿时豁出去高喊道:“殿下,这妙灵道长本就是杀人凶犯嫌疑人,你却让她来审案,李月娇就是杀死我女儿的凶手,你有意包庇那狐媚子,你这是色令智昏,我不服!我要去见皇后娘娘,我要去见皇上,我要让他们替我女儿主持公道。”

    被绣衣使按在地上的丹竹,听见周夫人的喊叫,唇角勾起一抹极诡异的笑容。

    楚琰蹙了蹙眉,锐利的目光,在丹竹和周夫人之间来回扫了一遍,深沉的眼眸,闪过一丝恍然。

    不仅是他,场上围观的众人,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来,这丫鬟不对劲。

    她在有意撺掇着周夫人惹怒皇太孙找死。

    沈灵犀并未理会周夫人,大步走到一脸急切的慕雪娥旁。

    她低声问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既是被她所杀,为何还不愿说出真相?你难道看不出,若再不说,你娘就要被这丫鬟的步步连环送上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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