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他是真正的凶手
沈灵犀和苏显,跟在楚琰身后下了马车,绣衣使已经将宅子围住。
这是个一进的小院,正中两间上房,左右各一间厢房。
房子似许久没人住过,门窗上的红漆,已经被晒得爆皮,都不曾修补过。
唯有窗纸是新糊的,瞧着勉强能住人罢了。
正中上房的地上,停着一具尸身,用白布盖得严严实实。
纯钧早已先一步骑马赶到,见他们走进院中,忙从房里迎出来。
恭谨向楚琰禀报:“死者名叫杨双文,是赵家万安银号的账房。方才仵作已经验过尸,确认他是上吊自尽,已经排除他杀。”
“方才属下已经让人将这宅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听邻居说,宅子是杨双文上个月置办的,统共没来住过几回,月初的时候,还见过有个年轻女子来过两回,再没旁人来过。”
楚琰在院中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沈灵犀。
有了先前几回的经验,如今他与沈灵犀一起时,靠近尸身前,已经开始有意识征询她的意见。
毕竟,倘若尸身旁边有亡魂,他一走近,亡魂被他的煞气弹开,反而会坏了沈灵犀的事。
沈灵犀一眼就瞧见屋子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亡魂。
那亡魂约莫二十六七岁,穿一件灰布直裰,身形颀长,长得还算周正,只是眉宇间有股沉郁之气。
他正面无表情坐着,冷眼旁观在他尸身旁驻守的绣衣使,目光阴恻恻的,让人很不舒服。
正是死者杨双文。
沈灵犀正打算拦下楚琰,见楚琰已经停下脚步。
她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他的好意,笑着对他福身以示感谢。
这才与老祖宗和谢妈妈的亡魂,一道进了房中。
杨双文显然没有想到,竟会有两个亡魂来他家,目光闪过一抹讶色。
尤其当他的视线,落在老祖宗身上时,他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眼神深沉晦暗,带着一股敌意。
老祖宗朝他打量几眼,确认自己对此人毫无印象。
朝身边的谢妈妈问,“这就是你说的,燕丫头外家的表兄?”
“正是。”
谢妈妈压低声音,“您应该不记得,先前就是他在外头,替二奶奶放虎皮钱,您知道这事儿以后,还让奴婢回谢家,跟三老爷提了一嘴。”
“听闻三老爷当天就去三夫人娘家,大闹一番,杨家怕得罪谢家,次日就把这位赶出了家门。”
“后来他走投无路,才去赵家万安银号,做了账房。再后头,又故技重施,哄着二奶奶动九老爷的钱,去放虎皮钱。也是他扮作九老爷的模样,把您推下了假山,他是真正的凶手!”
杨双文在旁听见谢妈妈的话,眉心蹙了蹙,斜着眼打量了她好几眼,这才侧过身去,移开了视线。
老祖宗脸色沉到极点,“小伙子,是你推的我?你与燕丫头,可有私情?!”
杨双文不答,连身子都不曾转过来一下,摆明车马,不愿搭理她们。
老祖宗见状,飘到他跟前,绕着他转了好几圈,怒声追问,“我问你话呢!是不是你杀的我?你跟燕丫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双文十分不耐,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沈灵犀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她走到杨双文的尸身前,掀开裹着尸身的白布。
自缢身亡之人,眼睛闭合,嘴唇张开,勒痕在喉结以下,舌头会伸出。
仵作验过尸后,将他的舌头压了回去。
正因如此,魂魄看上去与寻常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从尸身上的痕迹来判断,杨双文确实是自缢身亡。
按照沈灵犀先前的经验,自尽身亡之人,定有内情。
但这种人向来嘴巴很紧,很难从他的亡魂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
就算他当真愿意告诉你些什么,也大抵同谢妈妈一样,纯粹在说假话,误导你。
沈灵犀决定无视他,只向纯钧询问,“他可有家人?”
纯钧:“他是已故兵部侍郎杨守的庶子,终日不务正业,浪迹在赌坊。去年不知犯了何事,被杨家除族。妻子虽然没有与他和离,不过出事以后,便带着儿子回了江南娘家,再没回过京城。”
沈灵犀目露了然之色。
被除族,想必就是因为替二奶奶放虎皮钱这件事。
老祖宗是谢家嫡亲的姑奶奶。
杨家的门第,自是比不上谢家。
谢三老爷去杨家一闹,杨双文是庶出,又无官身,亲爹早已亡故,被清理出户还不是嫡母一句话的事儿。
想来,杨双文与老祖宗之间,结的梁子不小。
如此,他受人指使,假扮苏显,推老祖宗下山,听上去也确实有杀人动机。
“他被逐出杨家以后,还赌吗?”
沈灵犀又问。
纯钧一怔,倒没想到她会问这种问题。
他仔细回想一番,“倒是没听银号的掌柜和伙计,提及这种事。不过,在银号做账房,东家绝不敢用嗜赌之人。”
沈灵犀眉心微动,“既如此,就该查查是谁引荐他进的银号。”
她沉吟几息,“杀人无非是寻仇、为谋私利、或是为情,若单单只因老祖宗派人告发他放贷之事,而被逐出家门,应该不至于让他铤而走险,杀害一个诰命在身的老封君……”
纯钧眼中难掩好奇。
“姑娘怎知,他是因此事而被逐出家门的?”
他们绣衣使还没查出来呢。
沈灵犀一噎。
“自然是仙长掐算出来的。”
跟在她身后进屋的苏显,出声替她解围。
苏显手里正拿着罗盘,不停在屋子里探测亡魂,想要看见罗盘里的指针动起来。
纯钧的态度,立时又恭敬几分。
沈灵犀清咳一声,继续道:“也请查查他在外头有无相好或姘头。顺便把他的尸身,暂存在福安堂吧。”
“既然他与妻子并未和离,他过身之事,应当通知他的妻儿才是,也瞧瞧那边是什么态度,查查他这一年半载,可曾给妻儿送过钱。”
一个常年混迹赌坊,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混进银号替人做假账,放虎皮钱。
显而易见是为了钱。
有了钱却不赌,钱的用途就很耐人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