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无情之人

    今日紫煞城中，众人为惨死于上任城主蔺枯荣手中的众多修士送葬，城外已规划出一片墓地用来安置这些人的棺椁。沈殿青赶来紫煞城时正好见送葬队伍中有不少他沈家的子弟，而他作为沈家少主定然要出面参与，不然岂不是显得他心性太凉薄，令许多沈家人寒心。而今高僧诵起了往生咒，在此举行一场超度仪式。沈殿青位于沈家众人的最前方，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垂眸双手合十，仿佛在跟着那些高僧一起诵经，而那一袭白衣也越发圣洁，这出尘之姿好似九重霄上的仙神在怜悯着人世。檀香茗蹙了蹙眉，然后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像没了骨头似的，倚靠着石头边的一棵枯树。他这会儿也不气了，他这人向来如此，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假装生气也不过是为了想让蝶儿那丫头苦着脸不情不愿地哄哄他罢了。当然，刚才那一波确实是动了真怒。不过他这人哪怕是生气，也气不了多久。就好比眼下，他竟然还调侃起来，“啧，装得像模像样的，可天生就没有情根的人，又何来怜悯一说。”

    蝶儿一怔，问：“公子，那沈家少主没有情根？”

    “啪”地一声，檀香茗手中折扇合拢，他用扇子指了指沈殿青那边，“看见没，当年这人三岁入道开始炼气时，便曾有大能预言，这沈家的少主乃是天生适合走无情道的承道者。”

    “旁人若是想修炼无情道，得保证心性坚若磐石不受任何人或事动摇，大抵就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好比你家公子我，生来适合逍遥道，万般皆是法，我可做不到像那沈少主那般绝情。”

    蝶儿又蹙了蹙眉，心说，这不对啊，“公子，且不提从前，单说这几年，沈少主与那顾家庶女顾云婳交往密切，看他模样似乎对那顾云婳很是欣赏喜爱，可您说他没有情根，不就是一无情之人？”

    “那难道以前那些模样，全是假的，全是装出来的不成？”

    檀香茗摇了摇头，“倒也并非如此，他天生难以感知人世情爱，或许会厌恨某人，会排斥某人，会不喜，会心烦，但他虽有这些负面情绪，却不知人间的亲情、温情，体验不到那些欢愉之情。”

    “不过，顾云婳倒是个例外。”

    想起了顾云婳，檀香茗眼神里也生出几分古怪来，“他只要一靠近顾云婳，便可像正常人那样品味七情六欲，仿佛他天生缺欠的情根全都长在了那顾云婳身上。”

    也是因此，自从当年顾云婳认亲之后，这二人便渐行渐近，倒是与他名义上的未婚妻顾卿九疏远了不少。只是檀香茗总觉得这些事情中有些古怪。他年少时便成见过顾卿九，也知晓那人从前如顾家的掌上明珠，在举族之力的精心爱护下长大，可八岁那年好似一个分界点。这些事旁人不知，就连檀香茗也只听说过一知半解，据传最初是因为顾家那位夫人。顾夫人曾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单从顾家兄妹的长相便能看出顾夫人是何等貌美，并且顾夫人当年嫁进顾家时算是低嫁，其来历神秘，修为也极高，一身恐怖莫测的实力甚至远在顾家那些被称作底蕴的老祖之上。然而顾云婳认亲不久，顾家突然大乱，原因是这顾夫人出事了。具体什么事檀香茗不知，旁人也只是猜测道：“听闻是与那顾家嫡女顾卿九有关……”“此女年纪不大，却心狠手辣，竟敢狠心弑母！”

    “此举乃是冒了天下大不讳！”

    “听闻顾家主雷霆震怒，勒令她在顾家的后山禁地中反思……”顾家主和顾夫人鹣鲽情深，二人感情向来和睦，曾是传遍了整个天澜大陆的神仙眷侣，所以在顾夫人出事，且不知是死是活后，顾家主伤心之下，对顾卿九的态度也渐渐变了。此后分别是顾家那四位公子，竟全部像是被人下了蛊一样，最后又轮到了沈殿青。檀香茗眯了一下眼，有些忌惮地说：“听闻那顾云婳也曾拜师墟神宗，但她乃是先天废体，乃是一外门弟子……”“蝶儿，等过些日子到了那边，你可要记好，千万要离那人远一些。”

    檀香茗不愿卷入那些纷争之中，但他却一直谨记着一件事。沈家与南火皇室不睦，从前沈殿青先是去顾家作客，而后又因沈家与皇室交恶而沦为质子，他曾在国都生活过许多年，那些年间肯定见过顾云婳。但当时他对顾云婳的态度与对旁人并无任何差别。直至，三年前，他才突然与顾云婳走得近了些。蝶儿心中暗暗诧异，又不禁多瞄了檀香茗几眼。她家公子看似不着调，平日嘴贱，也是一副不靠谱的模样，可每当露出类似神色时，定然是因心生郑重，定然是因此事极为重要。顾云婳……么？蝶儿蹙了蹙眉，眼底似在思忖着什么。另一边，超度仪式结束后，众多沈家之人双目通红地抱拳道：“我等见过少主，少主千秋！”

    沈殿青冷淡地一抚手，“免礼。”

    之后众人强忍着悲痛，有人不忿，有人怨恨，提起了一些事情来。“那蔺枯荣当真是狼子野心，从前他虽是飞升修为，却能与仙人一战，也因此被奉为我人族的强者修士之一，可他手段竟是如此阴狠！”

    “据传当日曾有人见过他利用神元培育地底血莲，但事后那神元却不知所踪……”“说来，你们听说过那件事情没？”

    突然有人神色古怪，忍不住偷瞄沈殿青那边，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据传当日那顾家嫡女也曾在此，她本是我沈家的未来主母，但当日险些死在那蔺枯荣手上，后来被一神秘人救了，她似乎对那神秘人极为看重……”“我对这事有些在意，曾试图跟当日目睹这些事情的那些人打听，奈何那些人被寒剑宗主和神药殿主联合下达了封口令，甚至为隐瞒此事不惜动用了禁言术，只要一提起此事便无法张嘴，哪怕是想要用笔写下，也难以写出……”“竟还有此事？”

    顿时有人一惊，接着又问道：“那神秘人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因为那位神秘存在，所以寒剑宗主和神药殿主才如此行事？”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事实上紫煞城这边的善后工作完全被侯剑昇和白无尘垄断了，当初不论是天降异象，还是天衍神尊谢演之为顾卿九降下众生法旨，又或者是战霄以神祇之力将远在域外的焚天炼狱搬迁至天澜大陆，这桩桩件件皆是骇人至极的大事。且这些事情全部与顾卿九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