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直到半夜,躺在床上的老人睁开眼。
温窈先是怔了怔,然后握住他的手,说要叫医生,老人阻止了她,“窈窈,我有话要对你说。”
他现在倒是有点精神,但自己也知道大概是回光返照。
“爷爷……”
她哽咽着,泪珠猝不及防地砸下来。
“我活到这个岁数走就走了,但唯独就放不下你。”他在温窈的帮助上勉强坐了起来,眼里勉强有点神采,断断续续地说,“你爸爸那些兄弟姐妹都靠不住,你妈妈那边又没什么人,爷爷也是没办法,给你靳爷爷打了电话。”
温窈并不知道这个爷爷口中的靳爷爷是谁,她被泪水模糊了视野,强忍着没有哭出声。
爷爷解释,“你小时候我跟我战友开玩笑,给你定了门亲事,原本这事也没打算当真,可现在我唯一能将你托付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他咳嗽一声,“我以前对他们家有恩,不管怎么说他们都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照顾你……你还小……咳……
他想说完,可无奈一直咳嗽个不停,身体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那夜的雨下得格外地大,哗啦的雨声里夹杂着少女的哭声,她就那样失去了自己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
房间里阴暗、绝望。
而房间外,那些人却觉得解脱,满脑子都装着算计。
温家家大业大,几个儿女从小就受温老爷子严格教育,倒是如温老爷子期待的那样精明能干,成了只重利益的商人,但他们之间没什么感情。
而温窈父亲不一样,她父亲是画家,从小脑子里只有画画。父亲年纪小,温老爷子老来得子,又对这个孩子期望不高,从小也就更加疼爱一些。
兴许是这个原因,这个家里也就只有温窈家和老爷子之间还存着血缘亲情。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温窈眼睛还是红的。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沉浸在失去亲人的悲伤里。偌大的别墅,从以前的家变成冰冷冷的建筑。
葬礼办得也还算隆重。
那天雨水仍旧没停,温窈强撑着,却被家里从小照顾她的保姆摁下来,“窈窈,吃点东西,不然你怎么撑得下去。”
她没什么胃口,刚要拒绝,对方扶着她的肩膀,“你现在是大人了,待会儿葬礼还需要你。”
一句话让温窈愣在原处。
她现在,是大人了。
温窈强忍着泪水,她今年二十岁,刚上大学没几年,虽然早就过了成年的年纪,但因为被保护得太好,她一直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
可现在,她是个大人了。
她以后,都只能依靠自己了。
温窈哽咽了一下,将保姆端过来的菜费劲地吃了两口,虽然吃不下去,有些生理性的呕吐,但她还是强忍着吃下去。
她不能倒下,爷爷也不希望她倒下。
殡仪馆里吊唁的人并不算很多,他们基本都穿着一身黑,手里拿着花过来鞠躬,到了温窈身边安慰她保重身体。
她忍着情绪,在一旁站着。
中间来了个穿着黑色衬衫的成熟男人,那人高大清瘦,身上带着点儿俯瞰众生的清冷气质,他走到她身边时也是同她说着一样的话,“节哀。”
他嗓音低沉,带着点意味不明的情绪。
温窈并没有在意他的存在,直到吊唁仪式结束后温窈才从保姆那知道他是谁。
男人叫靳邵礼,爷爷提过的靳家人,这次来是来参加葬礼顺便接她去靳家的。
下葬当天,雨水浸在土壤里散发着潮湿的味道,温窈抱着骨灰盒,她红着眼跟爷爷做最后的告别。
工作人员封穴,盖上最后一层木板,温窈知道,她再也见不到爷爷了。
潮湿的雨天,女孩撑着把黑伞,一双纤细的的腿在风中瑟瑟发抖,身后一件带着淡淡木香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靳邵礼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侧,漆黑深邃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墓碑。
离开墓园时,她一步一步走得沉重。
听说返程是不能回头看的,她忍着回头的冲动,脊背挺得笔直。
身旁的木香越来越浓,温窈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靳家人么?那这位就是她的未婚夫吗?
他看起来成熟清冷,比她年长很多。
黑伞遮住了全部的视线。
温窈不敢特意去看他,只勉强回忆着那张矜贵的脸,悄悄在雨伞的遮挡下用眸光描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手指纤长,青筋凸起。
白皙的手背上近得能看见细微的绒毛,具有成熟男人的特质。
连一双手,都能看得人面红耳赤。
葬礼结束后没几天,温家开始分老爷子的遗产,原本大家担心老爷子给温窈留一大笔遗产,但遗嘱上留给温窈的并不多。
因而在靳邵礼提出要带温窈走的时候,那些亲戚压根儿没在意靳邵礼什么来历,究竟是不是温窈的未婚夫。他们只觉得少了个拖累。
温家门口停着辆卡宴,温窈收拾好行李箱过来时,远远地看见男人靠在车上抽烟。
他穿着件黑色衬衫,扣子解开一颗,禁欲气质尽显。
修长指尖夹着烟草,烟雾遮住那双冷清的眼。
温窈虽见过世面,但还是在原地愣了两秒。
她正垂眼不知道想什么的时候,男人已经熄灭烟走了过来,他有力的手臂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很轻松地提了起来,替她放进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