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死的真惨啊
眼看连华都快在地上砸出个坑来了,澜聿也不太愿意去剖个将死之人,只好眼巴巴的看着褚亦棠。瞳孔黝黑,眼里带着些许恳切:
“阿棠,你有没有别的办法能拿出来?”
褚亦棠冷冷瞥他一眼,见澜聿正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肤白唇红,唇角微微挑着,活像只漂亮高贵的小狐狸,也不怪元清说他是男狐狸精,并非全无道理。
心下软了些,褚亦棠扼住那具尸首的后脖颈,修长手指覆上他腹处的衣料,摸索了一阵,指尖灵力涌动,在附近几处穴位上各点了一下。
那尸首喉中滚动,下一刻便曲着身子,从口中滚落出个物件,
随着物体落地啪嗒一声,所有人都忙围过去看,就连倒在地上行动不便的连华都抻长了脖子够着看。
待到他看清了那物件后,竟如见到什么极为可怖之物,牙关发颤,额头冷汗登时滚落: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害死了我弟弟的……!!”
那物件呈鲜艳的血红之色,不时泛起刺眼耀目的红色流光,顶上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雨荷,看样子像是个印章,只不过看不清底下刻的字。
听连华声嘶力竭的呐喊控诉,众人环视一圈,一时也无人伸手去动那印章。
连华抬起头,眼中饱含失望之色,面颊上有泪痕淌过:
“天理啊,天理何在啊,我们受人欺凌时无人发声,可我们为自己讨公道,却还引得你们赶尽杀绝!你们做神仙的,就这般欺软怕硬吗!”
元清听到这不乐意了,反驳道:“你说话别太难听了,什么叫欺软怕硬啊,你又受什么欺凌了?城中百姓你们兄弟屠杀无数,难道还要我们袖手旁观吗?你们不把别人的命当命,就怪不得旁人!”
连华的绒毛在此时如柳絮般全然乍起,他目眦欲裂,怒声嘶吼:“那是他们欠我的,是他们欠我的!”
伏妖索察觉到连华的异动,锁得更紧,爆出阵阵淬火精光,连华被金光烫的血肉模糊,却死咬着牙关,与众人对峙,不肯松口。
澜聿原本在一旁站着不语,可脑中灵光一闪,骤然察觉到自己似乎忽略了某个重要关节。
他登时附身,对入连华因暴怒而赤红的双眼,沉声道:“这个印章,可是当时有人来剿灭你们时,由一个年轻男子把控的?”
连华冷不丁对上澜聿,见他所言似乎并不是凭空而来,怒气被吞下去一大半,他在脑中回想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是,那日有一群人上山来,口口声声说要斩妖除魔,但都没什么道行,应付起来很容易,可后来忽然有个男子从我身后窜出来,趁我不备,将这个印章扣在了我额头上!”
皮肉之苦也不是那么好受的,连华忍着疼,倒抽了口冷气,才继续道:“这印章上附着的东西非比寻常,还会汲取体中魂魄,若不是序陵拼尽全力将他撞开,今日躺在这的就是我了!”
元清也反应过来,拧着眉问道:“这个人拿着印章的人,该不会是马栅吧”
后来的事情不用连华说澜聿也知道了,马栅在牢中与他说的也是一致的。
这个印章是他的传家之物,从他父亲到他这一代也不是一两个年头的事了,因此来历无从考究。
他也是无意中得知这个法宝有提取魂魄之能,只要将此物扣在眉心之间,便可摄取人的三魂七魄,精怪神仙也不例外。
正巧他那时得知了凰榕山妖患之事,于是自请命前去收服。
但他是个文官,对这法宝也是第一次用,他万没料到,他趁乱战时鼓足勇气偷袭连华,本以为事情可成,却被飞扑来的序陵击飞出去,他被顶到杂草堆里,撞得头晕眼花,一看手中,那印章竟不翼而飞!
再抬头,连华与序陵早已逃之夭夭。
但好在人被赶走了,而且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再回来,马栅立功心切,立刻带着那一伙人下了山,捡了这桩功德,缘故受封,飞升天京。
但他总觉得不放心,连华与序陵的去向暂且不知,他害怕法宝会落入其他人手中,如若叫旁人知道他是凭着此物才平了妖患,怕是又要被人戳脊梁骨。
于是找到云逸,他曾在入天京不久之后亲眼目睹云逸偷盗长淮仙君在库中的宝器,用此把柄威胁他去替自己寻回宝物,云逸迫于无奈,只好答应。
哪承想这法宝竟是被序陵误打误撞给吞进了肚子里,序陵的魂魄如今就禁锢在这个印章里。
连华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只知道他弟弟死了,他要想办法救他。
再后来就是云逸惨死在凰榕山,马栅被抓,澜聿接下这桩案子,前来凰榕山,中了连华的算计。
元清听罢,咂咂嘴,心中对马栅的鄙夷又多了几分:“我就说,他那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抬的病弱书生能打得过连华?不过是机缘巧合,沾了他祖宗的光罢了。”
弘燃戳戳连华的耳朵,问道:“那你说他们欠你,他们欠了你什么啊?”
说到这个连华憋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原来他们原本是兄弟三人,从南荒逃难至此,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特意选了凰榕山这座荒山,准备入山潜心修炼,好早日得道,就不用再日日忍受被人欺凌的苦楚。
谁知这修行没两日,兄弟三人中最小的那只心智尚未成熟,耐不住寂寞,偷偷溜出了山外。
这一溜不要紧,要紧的是,他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那一日三弟外面玩够了,还没等溜进山,就被途径凰榕山的知府公子一箭射中。
要命的是那箭头上涂有朱砂,本只是做标记猎物之用,可朱砂驱邪,妖怪也不例外,法力被克制,三弟无力反抗,就这么被提溜回了知府府中。
那知府公子原是个暴虐之人,整日在府中以折磨这只狐狸为乐,火烧,剔肉,种种酷刑都一一用在三弟身上。
可怜这只没多少年修为的狐狸崽子,没几日就脚一蹬,一命呜呼了。
连华和序陵都快急疯了,山内山外找了好几天,最后还是一只常年停留在山外榕树上的乌鸦告诉他们,三弟前几日被城中的一个人用箭给射走了,至于那个人是谁,它并不知晓。
连华和序陵就进城去寻,经过一天的苦寻,终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知府府邸。
可那知府府邸有宅神护佑,他们二人无论如何都进不去,还反遭宅神打伤,只能仓皇逃回凰榕山。
眼看硬闯不行,兄弟二人想着子不教父之过,就托梦给了知府,在梦中好声好气与那知府叙述了一阵,只求他能将三弟给还回来,来日定有报答。
那知府梦中醒来,不敢耽搁,连忙去找自家儿子要那只狐狸,可谁知那只狐狸早就被折磨死了,死状惨不忍睹,连尸体都臭了。
知府一看就知道完了,狐仙大人发怒怪罪下来可怎么了得!
家中独子,打也打不得,只能找了个锦盒,把尸身装殓妥当,给运回了凰榕山,还附带金银珠宝一箩筐,告罪书一封,乞求狐仙大人莫要怪罪。
连华序陵见到自家兄弟死状之惨,怒不可遏,三弟死的太久,魂散了个干净,想还魂也没门了。
当夜便再次托梦给知府,强硬要求他将儿子交出来。
但念在他尚有善念,只要他交出儿子,可以饶过他全家,如若不然,便要拿城中百姓开刀!
知府哪里肯,自己年过半百就这一根独苗。无论如何也不肯交出去的,就那么眼睁睁看着百姓遭难,自己却无所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