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北瓦多奇才（上）
“小妞，帮我把那身道衣拿出来，你也去换身男装，郎君今夜带去你瓦舍逛逛。”
落日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暮蝉鸣。
蝉鸣声声不止，便把午憩的赵浮岚吵醒，睁眼一看，山映斜阳云镶金，正是出门好时候，于是唤来赵小妞为自己梳洗打扮。
“嘻嘻！好呀好呀。”
赵小妞求之不得。
瓦舍以艺娱人，除了男子追捧的笙歌曼舞，还有杂剧、像生、说书、幡竿、走索等老少皆宜的表演，生性好动的赵小妞自然也喜欢。
她随即打来清水，为赵浮岚洗面梳头，并好奇问：“为何今夜去逛瓦舍？昨夜三娘你不是才出过门吗？”
赵浮岚无奈笑，“正是昨晚出师不利，才赶着今晚去亡羊补牢。”
“昨晚…究竟出了何事？是那韩贼又顺走了府里的物件儿吗？”赵小妞探问。
她只知昨晚赵浮岚兴冲冲地出门，说是要黄雀在后，可回来时却蔫头耷脑，一言不发。
所以，她当时没敢问。
赵浮岚扯了扯嘴角，“比那个更气人，人家也在黄雀在后，还逮个正着。”
“呃……”
赵小妞不好评，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今晚是去南瓦、北瓦、大瓦，还是中瓦？”
现下的临安城，瓦舍有大小等级之分，其中北瓦最大，里面有20多个勾栏，热闹非凡，同时也人多眼杂。
以赵浮岚眼下的处境，恐怕不宜往人多的地方钻。
但赵浮岚却说：“此番去瓦舍，并非消遣，而是找人，故而北瓦最合适。”
“找人？找谁呀？”
赵小妞慢下梳头的动作，透过铜镜，好奇地看向自家主子，只见她唇角飞扬，一扫昨日的萎靡不振，眼神里还透着自信。
“北瓦多奇才，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赵浮岚也通过铜镜望向她，冲她挤眉弄眼，故意卖关子。
“奇才？”
赵小妞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待她在一处勾栏看到精彩的“蚂蚁角武”时，一把抓住赵浮岚的衣袖，兴奋地问：“三郎，这是不是你要找的奇才？”
赵浮岚好笑，促狭挑眉，“你指的是那两队蚂蚁，还是在旁边敲锣指挥的人？”
“当然是人啦！”
赵小妞立马道，又指着旁边敲锣指挥的表演者，对赵浮岚说：“普通人敲锣打鼓可指挥不了蚂蚁打架，他敲一声，那两队蚂蚁就迅速列队，摆好阵势，像是专门受过训练的士兵一样，再敲一声，它们就开始开始厮杀…来了来了，马上敲第三声了！”
正说着，便听得“咚”一声响，第三声锣鼓敲下，两队蚂蚁即停交战，黄队率先后退一尺，黑队跟着也后退一尺，双方保持安全距离。
随着第四声鼓敲响，两队蚂蚁分别在将帅的带领下，返回各自蚁穴，看得众人咄咄称奇。
“这比士兵还听话！”
“真是人不如蚁。”
就连曾经欣赏过一次“蚂蚁角武”的赵浮岚亦是意犹未尽，大喊：“精彩！”
“对吧，三郎，这不算奇才谁还算呢？”
同样回味无穷的还有第一次欣赏“蚂蚁角武”的赵小妞。
赵浮岚笑笑，摇了摇头，“是奇才，却不是我要找的奇才。”
“为啥？”
赵小妞不解，见她转身朝另一处勾栏走去，旋即跟上。
赵浮岚说：“此人在指挥蚂蚁时，必须专心致志，就很难顾及周遭人事。”
“所以呢？”赵小妞挠了挠头。
“所以，没法为我所用，帮我探听消息。”赵浮岚直言。
“哦！我懂了。”
赵小妞一拳击掌，“三郎是来找探子的。”
“可你不是有老关吗？周才子那边也不缺探子呀！”她跟着又不解道。
提到老关，赵浮岚就忍不住回想起昨晚与韩远岫的短暂交手，“幸好我给了他一巴掌，不然这一局会彻底落下风。”
“你给了谁一巴掌？”赵小妞疑惑。
“咳！”
赵浮岚摆摆手，“不值一提。”
“最近老关不能露面了，他的人我暂时也不敢用，而周才子的探子并非只效忠于他，有些消息，可能是几家一起卖，就看哪个探官的本事大，能把同一件事写出不同的花来，况且，他手里的探子无非还是那三者，内探、省探、衙探，还缺一门。”
“啊？缺哪门？”赵小妞有些懵。
赵浮岚拿起手中的折扇，指向面前的熙来攘往，问赵小妞：“你看见了什么？”
赵小妞脱口而出：“人啊！好多人。”
赵浮岚又问：“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又身在何处？”
赵小妞更懵了，“啥人都有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商贾士卒，庶民伶人…至于身在何处，跟我们一样啊，在瓦舍里。”
“瓦舍又是何处？”赵浮岚继续问。
赵小妞皱起了眉，“三郎，你究竟想说什么啊？你的哑谜，我根本听不懂。”
赵浮岚哑然失笑，不再逗她，“瓦舍不就是市井一隅吗？还是人群最繁杂的一隅，三教九流皆汇集于此，所以探子们总喜欢来这里探消息，老关亦不例外。”
“可他们探到的消息，大多经他人之口，并非亲眼所见，故而消息的真伪存疑，倘若我能直接在此处培养一群探子，让他们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及时告知，岂不省去许多麻烦？”
“而这群人，我称之为‘市井探子’，专探市井之事。”
赵小妞又问：“为何要探市井之事？这些消息能拿来对付韩老贼他们吗？”
“自然不能，只能用在青鸟小报上，让临安城百姓的茶余饭后多些乐子。可当青鸟小报深入人心后，便能成为对付韩老贼他们的利器，亦如韩贼在朝堂上培养言官走狗，让他们用笔当剑、用嘴做刀，杀得我祖父毫无还手之力！”
赵浮岚目光灼灼，掷地有声。
“所以，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邸报是朝廷传发的，百姓只能仰视，唯有小报能让百姓平视，如发蒙振落耳。”
“我要让青鸟小报成为临安城第一小报！”
“以百姓的力量将它打造成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抵韩老贼的心脏！”